第 17 章 對戰(1 / 2)

第十七章

羽田機場日夜繁忙,人群川流不息,一架又一架飛機承載著無數鮮活的生命在這裡起飛降落,隻留下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等待在巴士站點的擁擠人群合起來看是灰色調的,似乎要與他們手中乍看上去如同複製粘貼般的黑色、白色、灰色行李箱融為一體。深藍色的大巴車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和排氣管噴出的黑煙緩緩停下,眼中有著通紅血絲的年輕駕駛員上半身前傾,幾乎是要去擁抱方向盤,伸長的雙手卻離開方向盤自然垂下,神情呆滯地側著頭,看車馬勞頓的旅人以一個自發生成的、鐘擺般的節奏魚貫而上。

直到他看見一個格格不入的少女。

少女穿著尋常可見的紅色上衣和白色牛仔褲,帶著一頂顯眼的寬沿帽,低梳著一個丸子頭,毫不遮掩地露出青春洋溢的麵容。她畫著一點清淡的妝容,眼角處在陽光的照射下有細小的亮片閃爍出似有若無的光芒,臉頰上的紅暈讓人一時分不清楚是天然健康的光澤,還是流水線化妝品的功勞,卻能分明看出她形狀姣好的嘴唇上蒙著一層亮晶晶的水潤色澤。

無論誰來看,都不得不承認少女自然是極好看的類型。但真正將她與周圍人劃出界限的並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臉上充滿期待和希冀的神情。那副神態像是能岸邊燈塔上驟然亮起的燈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霧,照亮少女手中怒放的百合花束。少女輕裝簡行,隻背了一個雙肩包,空出的雙手無比珍惜地捧著新鮮的花束,讓人不禁猜想這束花將要從少女手中交向什麼人,才會讓她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

年輕司機的目光理所當然地也被這一抹灰調中的亮色吸引,他眯了眯眼睛,慢慢坐直了身體。他目送少女在巴士靠後的地方落座,然後低頭在自己的手機上擺弄了一會兒,才發動汽車。在行駛過程中,他的視線時不時通過後視鏡落在少女身上,卻似乎是因為視線隱蔽而始終沒有引起已經戴好耳機的少女的注意。機場巴士隻在東京市內經停三站,都是相對繁華的市中心。少女在第一站就下了車,她纖長的身影倒映在車身上,和車內繼續前進的人們相互交錯,本應像每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樣,不再有所交集。她在車站等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等什麼人,但最後卻獨自一人離去,住進了步行十五分鐘左右的一家小旅店內。

少女按照預定辦理好入住,滿麵笑容地走進旅店內的電梯。電梯門在她眼前合上,銅色金屬內麵模模糊糊映出她的身形,卻異化成一個看不清楚容貌,隻能看清衣著輪廓的圖形。

“有馬前輩,你說我們這算釣魚執法嗎?”少女笑意溫柔,輕聲調侃道。

“不算,我們這是正常調查。”少年認真的回答從耳機裡傳來,“我已經跟上他了。”

“接下來的工作辛苦前輩了,確認好地址和目標一定要等我過去再動手哦。”

“……我不會打亂計劃的。”

“以防萬一,以防萬一嘛。”天羽真理伸開雙臂,用信任背摔的姿勢倒在旅店的床上,在耳機中發出一聲悶響,“前輩加油!”

回應她的是電話掛斷的聲音,天羽真理笑了笑,把手機扔在床頭,竟然在百合花香中安穩地睡了過去。

夜色四合,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人們陸續回到家中,飯菜的香味從家家戶戶的窗戶中飄出來,仿佛能鉤織出一張無形的網帶,拴住人的腳步。這個區域算是城鎮中的老街區,一幢幢兩層的一戶建挨得很近,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

“您好,您的快遞麻煩簽收一下。”

門鈴鍥而不舍地響了好幾遍,才有一個年輕的男人叼著煙,一臉不耐煩地打開了門:“都說你送錯了……”

年輕男人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藍發少年手中用牛皮紙包得極好的百合花束上,一時有些錯愕。他認出了那束花,它白日裡曾出現在巴士上的少女手中,暗中成為了她被揀擇的簽印。

他身後,麵容相似的年長者因為年輕男人突如其來的沉默而從屋內探出頭來,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藍發少年身後的紅衣少女四目相對。屋外昏暗的路燈和屋內暗淡的白熾燈用不同顏色的光線將四人劃出界限,而這界限卻因為光線同樣的暗弱而顯得曖昧不明。

年輕男人把視線從百合花轉向門外的少女,困惑和驚訝在他臉上相互混雜,最終定格成孩童看見新的洋娃娃時慣有的快樂笑容:“是你啊。我剛才還在說今晚就去旅店找你,沒想到你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雖然天羽真理手中的花束換成了一柄長刀,但她臉上明媚的神情卻與白日在大巴車上時一般無二。她粲然一笑,手腕翻轉,刀鋒向下,連助跑都不需要,就以極快的速度衝向房門。有馬貴將聽見身後風聲,時機恰好地錯開半個身位,有意堵住年輕男人逃出房門的路徑,方便天羽真理一腳將門口的年輕男人踹進房中。猝不及防的年輕男人在跌倒的瞬間本能地翻身向屋內退去,單膝抵地滑出一段距離,直到滑到年長者身前,才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

相比於被踹到實處、疼得齜牙咧嘴的年輕男人,年長者則鎮定許多。他仿佛多次遇見或者多次預演過眼下的情形,既沒有獵物自投羅網的興奮,也沒有被發現蹤跡的恐懼。那雙被淩亂黑發半遮住的黑色眼睛裡,更多的是厭煩與焦躁,仿佛他們父子二人的家中闖進的不是一個持刀的少女和奇怪的少年,而是兩隻處理得不好就會鬨得他們不得不搬家的害蟲。

“我現在宣布,你們倆被他一個人包圍啦!請你們放棄抵抗,配合調查。”少女清脆而有活力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室內。她話雖然這麼說著,卻完全沒有打算給他們配合的時間,腳下一步不停,已經逼近兩人。血色的刀鋒斜著砍向站著的年長者,淩厲的刀罡帶著令人心生畏懼的冷肅之意,與她活潑的聲音形成鮮明反差。

“包圍?就憑他這幅小身板?”青年男人右側肩胛骨由下向上伸出薄薄的黑色甲赫,擋在年長男人身前,不屑地嗤笑,“就算在男人裡,我也不喜歡吃這種沒有多少肉的類型啊!你還是想想,你們能不能有機會逃跑吧。”

年輕男人的甲赫雖然偏薄,卻很堅硬,迫使天羽真理不得不馬上側偏刀鋒,以卸下刀刃上的大半衝擊力。幸村1/3劃過漆黑色甲赫,擦出細小的金色火花,發出如同指甲刮過玻璃時令人牙酸的尖利聲響。同時,她以一條腿為軸,大幅度扭轉胯部,另外一條腿屈腿踢向年輕男人的頭。出其不意一擊得手後,天羽真理毫不戀戰,立刻後撤,及時躲過了年長者左側肩胛突刺出的、質地顏色都完全相同的黑色甲赫。

“白鴿都死絕了嗎?居然派兩個小鬼過來。啊,你們該不會是誤打誤撞才發現的吧?”年長者陰沉著臉,嚴厲地瞪了一眼自己明顯興奮過頭的兒子,“機靈點,彆給他們機會聯係其他白鴿,不然要麻煩死了。”

年輕男人捂著頭站起身,大幅度左右搖晃自己剛受到攻擊的脖頸,哢哢的聲響有節奏地響起,他赤紅的雙眼中盛滿了和天羽真理相似的興奮:“好——對了,我們得問問他們是怎麼發現我們的吧!或者問問他們有沒有通知其他人?反正更不能一下子都弄死了對吧?我選留下女的!”

“嗬,說得像那麼回事兒似的。”年長者了然地笑笑,卻不反對年輕男人的話,放任的態度中甚至有一絲對年輕人的寵溺,“彆想了,白鴿和正常人可不一樣。即使是這種小鬼,要帶走也很費勁兒,要是再讓她做出什麼多餘的事情就糟糕了。”

天羽真理仿佛沒有聽出父子二人對她的生死隨意置喙時所展現出的輕慢。她挑剔地打量著父子二人的甲赫,眼中光亮更勝,:“果然是非常相近的赫子呢,不過長度和厚度又有恰到好處的不同,或許有A級吧?好耶,不虧我這個時節去買溢價百合花,值了。”

“其實你完全沒必要買溢價百合花。”有馬貴將還是忍不住開口,此時他的位置已經從門口轉移到了玄關內側一個微妙的位置,從那裡他幾乎可以同時到達這個房型老舊的一戶建所有能作為出口的門窗。

天羽真理笑了笑,眼神仍然死死定在自己的獵物上,無意識地用舌頭在自己整齊的上排牙齒上快速舔了一圈,才對有馬貴將說:“不要在這時候掃興啊,有馬前輩,你好歹學著閱讀一下空氣?”

少女估量貨物的神情毫不掩飾,她平日裡戴著的微笑麵具似乎在此時裂了一道細小的縫隙,隱約露出麵具下真實的麵容。她甚至沒有等有馬貴將回答的意思,馬上提刀再攻。

一開始,天羽真理確實處於下風。幸村1/3本就是她臨時借來用用的武器,平時訓練時,她更多的是去思考怎麼樣躲避它,而不是怎麼揮動它。所以一時間難以習慣在空間較小的室內揮刀,動作轉合間總有生澀凝滯。而偏偏父子兩人似乎有著天然的默契,總能把握住她動作裡的遲滯,抵擋她的攻擊,甚至找到破綻進行反擊。他們二人的甲赫呈現出黑色劍形,劍身一寬一窄,攻守兼備,甚至逮住機會也能靠防禦時的撞擊打出傷害,簡直典型到可以拿去充當CCG官方教材中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