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天羽真理打字的手指停頓住,這才有點驚訝抬起頭。
“真理是在和男朋友發短信吧。”竹內愛子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疑問的語氣直接變成了肯定的敘述,仿佛是在相當自信地宣告事實。
“不是啊,隻是同事啦。你還記得和我搭檔的那個人嗎?就是連床單都隻會選擇病號版的那個。”天羽真理一臉無辜,疑惑地反問自己昔日的同學,“為什麼愛子會覺得我在和男朋友發短信?”
“當然是因為你的眼神看上去就像啊!”竹內愛子一邊說著,一邊睜大了眼睛,仿佛天羽真理問的是類似於“1+1等於幾”的幼稚問題。她本來就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這麼一睜更像隻被無意間驚動的貓,簡直要把驚訝和反問寫在臉上,以至於年輕的搜查官都有一瞬間忍不住反思剛才的問題自己是不是確實問得不太對勁。
年紀相仿的兩個少女一蹲一站,各自帶著迥然不同的心情,在樹蔭與陽光交界的分隔兩側麵麵相覷。在數十秒的沉默之後,站在陽光裡的少女突然笑起來。她向來習慣在笑起來的時候低下頭,下意識地掩飾自己的麵容和神情,同時用手掩住口鼻,儘可能地不發出太過響亮的聲音。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等她終於放下手的時候,她臉上已經笑得泛紅,嘴裡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嘛,真理果然是遲鈍的類型。”
儘管聲音很小,又因為遮擋而非常模糊,但天羽真理仍然聽得十分清楚,並打算據理力爭。
“走吧真理,那家居酒屋很好吃,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就想介紹給你了。”看著同伴忽地站起身,竹內愛子一反常態地沒有手忙腳亂,甚至平靜的神態中罕見地透露出一絲不可置疑的強硬,“不,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就想和你一起去吃了。”
有那麼一瞬間,天羽真理覺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識。
年輕的搜查官更加疑惑地偏了偏頭,卻沒有立刻在腦海中翻出想要的答案。不過這不妨礙她馬上做出判斷——她一點兒也不討厭竹內愛子現在的模樣。於是少女老老實實地答應了一聲“好哦”,跟著竹內愛子參與到了她原本準備拒絕的晚餐當中。
竹內愛子極力推薦的居酒屋在天羽真理看來其實沒有特彆好吃,環境也嘈雜得過分,隻有冰涼的紮啤還能算得上夏日裡的慰藉。同桌【蜂】的誌願者們聊得熱火朝天,隻有天羽真理埋頭苦吃。每當實在被其他人追著話題不放,天羽真理也懶得多說,笑眯眯三言兩語,就把話題拋給明明性格更內斂的竹內愛子。
她做得毫不掩飾,竹內愛子也甘願配合。幾次接力棒傳下來,同桌的誌願者也看出端倪,自然而然地把話題放在她們二人身上。
“不愧是學生時代開始的好友啊……感情真好。”
“是啊是啊,很有默契呢。”
“這樣的朋友最可靠了。”
聽到眾人帶著些調侃的議論,竹內愛子有些心虛地看向天羽真理,見對方沒有反駁,心中如同幼苗瞬息拔高,橫生幾分竊喜。她下意識調整了一下坐姿,使得脊背更加筆直挺拔,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交際話題中去,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帶著天羽真理的那一份一同融入局麵。天羽真理當然也聽見了這些話,隻不過當她盯著啤酒杯中從杯底不斷浮上來又破裂掉的細小氣泡時,心底那個自己最熟悉的聲音就淡漠地給出了答案。
“朋友麼倒不能說不對……但說是好友也真的不至於。啊,最好愛子也這麼想。”
不管竹內愛子到底這麼想,反正因為她的積極表現,這場晚餐對天羽真理來說竟然真的沒有太過令人生厭。忽略掉坐在對麵的紫發女人的視線,天羽真理勉強可以給這個周末夜晚一個及格分數。不過這樣一個將將及格的平淡夜晚顯然不足以留在天羽真理的記憶中,哪怕這個夜晚的起因是竹內愛子不同尋常的態度。
直到數日後,竹內愛子的一通電話,讓彼時剛剛踏出現場封鎖線,還是一身血氣的年輕的搜查官停下了腳步。
“真理!我終於通過了修女姐姐的推薦,可以正式成為【蜂】的一員了!修女姐姐說我的時間真的剛剛好,如果錯過這個月底的那一場入教儀式,下一場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聽著竹內愛子激動的聲音,天羽真理若有所思:“入教儀式?我怎麼沒聽說過。”
“因為你看上去沒有入教的意向嘛。不過,我真正要告訴你的好消息是,我給你爭取來了作為我入教儀式上見證人的名額。”
“什麼?”
“見證人!一般隻有教會內部成員才能成為見證人,但是真理是特殊的,畢竟也已經參與這麼多次教會活動了嘛!”
在昔日同學激動到氣息不穩、翻來覆去的解釋聲中,天羽真理歪了歪頭。她目光銳利,仿佛終於隱隱約約地捕捉到機會之門打開的一條細縫。
“呐真理,你會來做我的見證人吧?會和我一起參加這麼重要的時刻吧?”天羽真理的沉默似乎讓電話另一端的少女聯想到了什麼,她終於停下了單方麵的講述,又輕又緩地問道。
而年輕的搜查官毫不猶豫,語氣斬釘截鐵。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