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輕眯著眼去瞧巧笑倩兮的新娘,覺得有點眼熟,問巫散,我不記得過去的事情,所以我以前認識她嗎?
巫散手裡浮出一麵鏡子。她沒說話,把鏡子遞給靈輕。
靈輕低頭,和鏡中的自己對視,看清鏡中鬼的眉眼後喃喃自語,她是我?
巫散頷首,說,雖然相貌不同,但你也看出來了吧,你和她眉眼中如出一轍的神色。你那時附在她身上,代她成親,遇上試圖收服夢魘的容緹。
容緹在短暫的凝滯後恢複如常,他手指拂過腰間輕響的鈴鐺,問眼前的少女,你知道我來的目的?
少女笑嘻嘻地回,你們這些天師喲,也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擅自作主,把人家的寵物當作洪水猛獸要收了,是不是太過分了?
容緹下意識說了句抱歉,反應過來後又開口問,寵物?你知道那是夢魘?
他學過的那些告訴他,倘若受害者知道束縛自己的東西本來麵目就是夢魘,便不會輕易沉溺在其中。隻是聽她母親的說法,少女分明是不自知的。
而且……
容緹緊盯著眼前人的臉,在心底默默補齊剩下的話——
而且她在夢魘中,成親了,與那位幻想中的丈夫恩愛有加。
少女說,知道,我送給她的,她也知道。
容緹重複,送給她?你不是她?
少女噗嗤笑出聲,小天師,和你在這聊了一會兒了,還沒認出來我是附在她身上的鬼嗎?你的鈴鐺作什麼用的?
鈴鐺一直在叮叮響,但容緹以為,那是因為夢魘在糾纏少女,它隨處都在,引得有探尋功能的鈴鐺短暫地失去了作用。
少女從床頭揪出一團五彩斑斕的雲狀物,說,聊了這麼幾句,你這小天師應該不是什麼不分是非的家夥,看看這隻夢魘,是在作惡,還是在作善。
和鬼一樣,所有作惡的非人之物周身都會縈繞戾氣和怨氣,這隻夢魘渾身看不到一點黑氣,明顯是剛出生就被逮過來當少女的寵物了。
容緹確實不是不分是非的天師,他在夢魘身上下了一道術,往後它若作祟,他可以第一時間察覺並及時趕來擊殺。
容緹還是有正義之心的天師。他看出這隻鬼也從未作惡,想感化她。
鬼很生氣,眨眼間離開了少女的身體,閃身去屋外空地,使出法術同小天師你來我往,大戰三百回合。
容緹開始時不願下狠手,直到一道空氣刃削斷他耳邊飛起的頭發,才認真對待這場戰鬥。
然後,容緹發現,鬼好厲害,他打不過鬼。
鬼遊刃有餘,飛上屋簷,俯視體力消耗殆儘正氣喘籲籲的小天師,哼一聲,說,我好不容易才成了鬼,才不要什麼都沒看明白,就去轉世呢。
又說,你打不過我,彆瞎想些有的沒的,世間鬼怪千千萬,總有一些是可以被你感化,增你功德的。
鬼離開了,直奔秘密基地。
隨著她的離去,結界破碎,幾位同門天師連忙衝上前扶起累到幾乎站不起身的容緹,關切地問他情況如何。
容緹說,她知道夢魘的存在,夢魘本體如今還保持著彩色,是無害的。
一位天師問,那容緹你在和誰打架?又是哪個能耐這麼大,造出如此厲害的結界?
容緹說,是一隻鬼。
天師還想問,容緹已經強撐著推開其他人的手,搶先開了口,那隻鬼沒有行過惡事,之前是在同我鬥法罷了。
他眼神清明,站得筆直,手裡握緊了鈴鐺,耳根通紅。
容緹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在那隻鬼身上,下了追蹤的法術。
他不知道原因,很想去找她。
圍觀的靈輕隻覺得匪夷所思。
就這?這樣就紅鸞星動了?這是見色起意吧!
巫散對於靈輕的質疑不置可否,下一瞬帶著靈輕去了鬼的秘密基地。
鬼臥在乾草鋪就的床榻上,一言不發,睜著眼望黑漆漆的屋子。
她身上的鬼氣波動起起伏伏的,想來方才的戰鬥並非表麵上的輕鬆。
隻是她一貫如此逞強。
畢竟,在天師麵前示弱,要麼灰飛煙滅,要麼轉世。鬼哪種選項都不想要,她想再多看看這個世界。
過了好一會兒,鬼才坐起來,點好蠟燭。
搖曳的燭光下,鬼看著牆,上麵沒有影子。
靈輕見狀,問,她的法力比我要強,肯定可以在夜裡視物,為什麼還要和人類一樣點一盞蠟燭?
巫散說,我不知道。
靈輕不再多問,隻自己繼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