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次的選修課上,方柯在課間離開了座位,那本素描本卻被大大咧咧地放在了桌上。顧喻看到了,便隨手拿過本子,翻看起來。
畫本裡的內容沒什麼特彆,不過是各種生活場景下的自己。顧喻的手指從一頁頁紙張上撚過,神情卻漸漸變得複雜起來。一分鐘後,顧喻看著那本素描本,茫然地想,原來自己那個時候,露出的是這樣的表情嗎?
受到家庭環境的影響,顧喻從小就比同齡人表現得更加成熟。相比於感性和直覺,他更習慣於通過理性做出判斷,因此,顧喻雖然優秀,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即使是看著彆人微笑的時候,也帶著點到即止的禮貌和不易察覺的疏離。但這些畫中的顧喻,雖然沒有明顯的喜怒哀樂,但是創作者執著地捕捉著模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那些隱匿在畫作中的細節讓簡單的線條有了溫度,畫中的人物也因此變得生動起來,讓顧喻感到有些陌生。
方柯走進教室的時候,就看到顧喻拿著自己的畫本,看得很是專心。他心裡一時有些七上八下,於是很快回到了位置上,從顧喻手中抽回那本本子。
“顧喻,你怎麼在看我的畫?”方柯飛快地把本子合上,臉上的表情很是心虛。
“嗯,有點好奇。”顧喻看了眼方柯把本子塞進抽屜的動作,又說,“這些都是你在課上畫的?”
“也不全是。怎麼了?”
“我隻是在想,我好像沒有同意做你的模特吧?”
方柯低下頭仔細想了想,顧喻確實沒有答應做自己的模特,但是自己之前畫的時候,顧喻也沒有反對啊。他還以為這是一種默認呢。
“所以,”方柯看向對方,樣子有點可憐,“你現在是反悔了嗎?”
顧喻想糾正一下對方的說法,反悔是指收回已經說出口的話,而他和方柯現在的情形,顯然不適用這個詞語。可是看著方柯失落的表情,他卻突然不忍心開口了,便說道:“那我的報酬呢?”
“報酬?”方柯念叨著這兩個字,心情突然明亮了起來,他看著對方,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我請你吃飯吧,吃多少頓都可以!”
然後,又生怕對方反悔似的,馬上補上一句:“那就這麼說定了,不能反悔!”
對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顧喻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下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自從得到了顧喻的允許,方柯便變本加厲起來,幾乎忘記了上課的主業,一心畫起了畫。直到某一天,教室前麵的老師清了清嗓子,講起這堂課的考試內容,方柯方才如夢初醒,不得不回到了現實。
“不是寫論文嗎?竟然要考試?”他抱著頭,似乎是不太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顧喻看著眼前這個裝鴕鳥的人,流露出些許不讚同的目光:“你選課的時候都不看考核方式的麼?”
“難怪人這麼少,早知道要考試,我也不選這門課了。”方柯小聲地念叨了幾句,他還沉浸在結課考試的噩耗裡,甚至沒有注意到顧喻說了什麼。他除了知道這門課的名字,每周點卯一般來這裡上課,好像對課程一無所知。
這樣去考試,會掛科的吧?這麼想著,方柯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黑暗。
看著旁邊的人這副苦惱的樣子,顧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有意思。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隨即試圖安慰對方。
“隻是要及格的話,應該很容易吧。”顧喻一臉雲淡風輕地說道。
看著對方臉上輕鬆的表情,方柯本想譴責一下顧喻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舉動,旋即又意識到了什麼——雖然自己上課沒有認真聽,可旁邊不就坐著一位大神嗎?
這麼想著,方柯看著顧喻的眼睛,頗為真誠地問道:“學長,你能幫我補習嗎?”
自從和顧喻熟悉起來,他就很少稱呼對方“學長”了,現下有求於人,不僅稱呼變了,連語氣都軟了幾分。
“我平時很忙,沒有時間。”顧喻說著,把目光投向講台的方向。
“好吧。”對方說了拒絕的話,方柯也沒有強求,他怏怏地應了一聲,把臉埋進胳膊裡。
“所以要補習的話,就晚上去我住的地方。”顧喻接著把話說完,有些擔憂地看向了對方,“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好好聽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