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方柯仔細地為顧喻講解了兩幅畫在構圖、色彩、線條等方麵的相似之處，他說這些的時候，顧喻聽得很認真，也很快能夠理解他的意思，甚至還會引導著他說出更多畫作之間雷同的處理。方柯忽然覺得自己從前認為顧喻在這一方麵沒有天賦大概真是個錯誤，至少就現在看來，顧喻即使有一天不能做律師了，說不定也能靠畫作鑒賞的本領混口飯吃。

這麼想著，顧喻突然停了下來，他看了看手機，隨後提議道：“時間不早了，要不要先出去吃個飯？”

方柯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灰蒙蒙的，他早上吃了早飯，現在其實還不餓，況且，既然案子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他現在隻想把顧喻快點打發走，而不是和這個人繼續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他正在想著該怎麼拒絕對方出去吃飯的提議，顧喻卻已經站了起來，拿好了車鑰匙，完全沒有等他答複的意思。

還是那麼獨斷專行。方柯腹誹道。

錯過了拒絕的最佳時機，方柯隻好從衣櫃找了一件風衣穿上，準備出門。

外麵的風有點大，坐進車裡的時候，方柯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車載香薰的氣味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散開來，淡淡的，並不刺鼻。除此之外，車裡再沒有其他東西，整潔乾淨的程度和一輛剛剛從4S店提的新車沒有什麼區彆。

顧喻發動車子，引擎轟鳴的聲音響起，方柯忽然有點恍惚，好像顧喻還沒有告訴他去吃什麼，但看對方的表情，或許也並沒有要征詢他意見的意思。

兩人一路無話，方柯靠在座椅靠背上，原本還看看路邊的風景，後來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顧喻的車開得很穩，車內溫暖舒適，方柯好好地補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快到目的地了。

吃飯的地方在一條小巷子裡，也不知道顧喻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因為在車上睡了一會兒，方柯現在精神好了不少，也後知後覺地有點餓了。

他跟著顧喻走進了一家餐廳，正值飯點，店裡人有點多。他們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服務員過來讓他們點單。

店裡很暖和，方柯脫下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他環顧四周，發現這家餐廳雖然不大，但是環境整潔乾淨，裝修也是讓人舒服的中式風格。顧喻點了幾道菜，隨後把菜單遞給他，問他還有沒有什麼要加的。

“那就再要一份蟹釀橙，一份杏仁豆腐，謝謝。”說著，他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

顧喻剛剛接了個電話，此時正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著什麼，方柯沒仔細聽，但猜想著大概是律所的事。等顧喻掛斷電話，他便開口道：“有事的話，你先走吧，我待會兒自己回去。”

“已經處理好了。”

再次見麵以來，兩個人還是第一次有機會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聊點什麼。方柯思忖片刻，開口：“對了，再見這麼久了，還沒來得及問問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呢。”

他語氣輕快，預想著對方大概也會給出“過得不錯”這樣一個略顯敷衍又讓雙方都心滿意足的答案，可顧喻卻說：“我過得不太好。”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方柯的心像是被誰狠狠攥了一把，他很想問問對方，你有什麼可過得不好的呢？你明明學業順利，事業成功，身邊也不缺喜歡你的人，生活完美得好像挑不出一點錯處……

方柯不知道該對顧喻的這番話發表什麼感想，於是他隻好生硬地換了個話題：“那你這次回國，準備待多久呢？”

聽到這個問題，顧喻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然後他想了想，看著方柯，說：“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方柯心想，這麼多年過去了，顧喻還是連敷衍自己一下都不願意。可是顧喻的眼神卻偏偏很認真，讓方柯也有點捉摸不透這其中的關竅。

方柯喝了一口手邊的檸檬水，試圖緩解自己因為顧喻的這個回答而混亂的思緒。

“那你呢，你過得怎麼樣？”顧喻問道。

“我過得挺好的呀。”方柯笑了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挺高興的。”

“那就好。”

方柯發現，這家店雖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但做的菜卻意外地很合他的口味，幾道點心做的也精致可口。走出這家店時，他都吃撐了。方柯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這家餐廳的名字，想著以後可以再來這裡吃飯。

吃完飯，兩人原路返回。兩人又就案子的事情聊了一會兒，顧喻就離開了。

方柯窩在沙發裡，外麵的天空依然是陰雲密布，隱隱有要下雨的征兆。Milki安靜地在自己的窩裡睡覺，方柯看著窗外的天氣，想到方才飯桌上顧喻的那句“過得不太好”，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他在心底跟自己說，這麼多年過去了，顧喻過得好或不好，和自己已經沒有什麼關係。況且，或許顧喻早就遇到了那個可以陪他一起經曆這些好或不好的人，而他已經在很多年前就驗證過，這個人不是自己。

這麼想著，他收回視線，讓有關顧喻的事情漸漸淡出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