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現在是不是該像媛表姐那樣對這個畸形扭曲的世界妥協同他們達成三觀共識以減輕心靈上的苦楚來麻痹自己,讓自己不那麼痛苦這樣才能順從地過完像田張鳳、唐豔玲、陳媛等等一模一樣的人生。
可是在墮入深淵前……
她恍惚聽見有人說——繼續、這不是生病、沒有完美無缺的人、還有……隨時歡迎。
模糊的影子在臆想中對她伸出手,許曼睜開眼望向白茫茫的天花板,眼淚聚在眼眶裡被她生生忍下去。
上天已經發現她的異樣派人來解救她了,她是應該識趣一點,緊緊攥住他伸過來的手;還是痛快點做個好人,不把置身事外的人拉下深淵呢?
七點半,許家耀回來之後唐豔玲和許俊輝添油加醋把這件事告訴這個家的一家之主。
當唐豔玲過來宣讀懲罰措施時,許曼還呆坐在那裡。
一動不動,像個傀儡。
“你爸說了,女孩兒到了青春期就算省吃儉用都要買花裡胡哨的東西來打扮自己。反正我們家的姑娘是不允許買那些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東西,從今天起你每周的晚飯錢就隻有五十塊,要想出去鬼混就彆吃晚飯了!”
唐豔玲拿出二十拍在桌上:“這是你這兩天的晚飯錢,用完了再找我要。”
房間沒開燈,許曼也沒有回答。
窗外靜謐的樹蔭輕輕晃動,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在那皺巴巴的二十塊錢上。
——這就是她為什麼那麼想存錢那麼想擁有一張自己的銀行卡的原因。
許曼不想每次要用錢時都像個乞丐,需要他們夫妻倆高高在上的施舍。
她看著那諷刺的二十塊錢,自嘲地笑出聲。
看來她又被父母當成無理取鬨到處惹麻煩的累贅。
初中時許曼曾遭到同年級七班同學的為難,那人叫姚馨,因為收保護費沒錢許曼就被她推到牆角踢了兩腳,肚子疼得站不起來。
當時姚馨的同班同學時音發現了這件事,過來罵走姚馨並立刻送許曼去醫院。
醫生說許曼是因為外物撞擊導致□□破裂有輕微出血症狀,藥物止血治療加臥床休息可以自愈。
時音義憤填膺把這事兒告訴了學校老師,老師找來雙方家長商量賠償的事兒。
可姚馨那花臂爹愣說是許曼她們訛人不肯出錢賠醫藥費,許家耀夫婦覺得為個千八百塊得罪這種社會流氓太麻煩,隻能草草算了。
走廊上人潮湧動,許曼垂頭獨自躺在病床上,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她還疼不疼,隻有唐豔玲張嘴不停,一直斥責她是個敗家子惹禍精,並告訴她家裡必須把她今年的壓歲錢全部扣下不給,就當這次住院的醫療費。
從小到大,他們已經習慣像對待奴隸一樣用扣除生活所需的方式來懲罰她。
她在這個家裡隻能被當做累贅、負擔,所以永遠是被無視和拋棄的那一個。
清朗溫潤的月光從那張滿是褶皺的紙幣身上移走,許曼忍著屈辱把二十塊錢收進抽屜。
現在她還未成年,社會不招童工她還要繼續讀書,除了這個處處排斥她的家,她那裡也去不了。
忍耐。
是她在這裡生存下去的第一課。
門外的吵鬨聲喚醒她,她拿出草稿本翻到幾頁之前,隱藏在草稿中間有一串手機號。
那是上次在老家,許家耀手機裡胡秘書的號碼。
許曼用黑筆,一點一點塗黑它。
這個家以後會如何雞飛狗跳,她都不想再參與。
聽老師說,隻要讀大學就好了。
許曼從讀高中開始就堅定地要報考北方城市的大學,然後遠遠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
花壇旁邊。
秦殊在樓下等到八點,斟酌半晌才發過去一條短信問:“想聊天嗎?”
等了十分鐘,那邊才回:“我先睡了,晚安。”
剛剛在學校裡她的狀態很奇怪,可秦殊也不知道怎麼了,隻能跟在後麵送她回家以防發生意外。
當小區保潔阿姨路過秦殊四五次時,他終於離開這裡去書店買了兩本有關青少年心理學的書,準備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保潔阿姨撐著掃帚在遠處嘖嘖歎到:“也不曉得是哪個小姑娘心狠得喲,這麼帥的小夥子也舍得丟樓下兩三個小時不聞不問哦。”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許曼熬著紅血絲的雙眼出現在餐廳。
許家三口就當沒這回事一樣怡然自得吃著早餐,連罪魁禍首許俊輝的臉上也沒有半點歉意。
他們泰然自若的神情傳達出來的信息就好像……
真的是許曼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