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我從不後悔自己……(2 / 2)

丁達爾效應 一眼京華 6087 字 9個月前

這瞬間,他想罵醒她,想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譴責她,想搖晃她的肩膀說你清醒一點,甚至想再抓起她往橋下看看,那靜謐幽深暗潮翻湧的黑色河流,你真的敢往下跳嗎?

可秦殊都沒有。

他隻是在心跳平穩後,心口酸酸的,輕輕湊過去,溫柔地把她僵硬寒冷的身軀攬進懷裡。

“抱歉,我來晚了。”

是溫暖又安心的懷抱重新喚起許曼的觸感,她恍若隔世醒在秦殊的懷裡,身體各個部位因為多巴胺內啡肽而不敢劇烈反抗的情緒,隨著那股意念的消失,接踵而至。

手掌磨破、肌肉酸痛、血壓上升。

為什麼救她?

許曼惡狠狠地推開秦殊,動作僵硬青筋暴起,往日圓潤嬌憨的容貌,因為冷漠晦暗的眼神露出更多的下眼白而變得格外陰沉。

像是渾身紮滿尖刺的小獸,充滿著防備感。

“秦殊,你是想當救世主,還是神父。”

月光和燈光交相輝映,這個渾身散發著黑暗氣息的少女與往日乖巧文靜、清澈懵懂的模樣大相徑庭,低沉又隱隱帶著病態的聲音,更是配合周邊環境平添一絲詭異。

秦殊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卷翹的睫毛在眼底留下陰影,許曼眉尖蹙起猛得向他靠近,森冷的目光緊緊注視著他,黝黑眸子泛著攝人心魄的幽暗光澤:“不要再來招惹我,從現在開始,我們絕交了。”

小曼現在這個狀態跟二十五歲的許組長,很相似。

對此早已熟悉的秦殊沒有被這種強烈的反差感嚇到,而是十分冷靜地向她陳述:“我不同意。”

不、同、意?

許曼細細咀嚼這三個字,然後輕輕地的笑了,接著突然收斂笑意抬眸看他,眉眼間距因為皺眉變小縮短,讓她整個人變得陰惻惻的,像是籠罩著一股散也散不開的黑霧。

“秦殊,我是在命令你。”

許曼眨眨眼,帶著渾身陰戾慢慢向他眼前靠近:“現在你也看到了,我這個人生來就是不正常的,我瘋起來會拉著身邊所有人陪葬!還是說,你死也要陪我一起死?”

又有車輛呼嘯而過,因為馬路兩側花台遮擋,這裡並沒有被人看見。

秦殊稍稍後撤避開她帶來的壓迫,仔細斟酌著用詞:“在絕交之前,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許曼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字一頓在腦海裡重複他的話。

這個問題讓她感覺迷茫,因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隻是淺意識覺得自己該在思維稍微清醒一點時說些狠心絕情的話把他推開,否則下一次見麵就是恒遠小區一家四口葬身火海的新聞報道上。

這很不好。

見她回答不出來,秦殊更加理所當然:“所以我拒絕,我拒絕單方麵被好朋友絕交。”

這個人,好煩。

許曼舔舔自己的虎牙,側著臉,一雙黑白分明眼睛語氣似笑非笑:“秦殊,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上你嗎?”

“因為啊,你就是個爛好心的神父。彆看你平時那麼冷漠不近人情,但其實你特彆有原則特彆好騙,隻要是交給你的事你都會儘力做好,隻要你能幫的人就絕不會吝嗇出手。”

兩人坐在地上身高差沒有那麼大,許曼慢慢湊上去,伸手輕挑地捏住他的下頜,眼神裡儘是冷酷無情的打量:“而我,隻需要賣賣可憐,你就會無條件向我發散善意,再委屈地哭兩聲,你就會迫不及待想儘辦法地來幫助我,多愉快啊不是嗎。”

被調戲了。

秦殊伸出食指,想撥開下巴上的小手順便反駁反駁她,誰知反被許曼捉住,直接含進嘴裡。

溫熱濕潤的觸感令他怔神,緊接著食指傳來刺痛的疼,並且這個力道還在逐漸加深。

許曼把他的食指放在尖尖的虎牙下,牙尖刺破皮肉帶來的愉悅舒適感令她微微眯眼,並不由自主向他索取。

她眼神癲狂、神態放肆、動作輕佻,和往日的乖巧模樣大相徑庭,任誰來了都要瞪著眼睛大罵一句瘋子,並忙不迭地逃開。

鮮血從嫣紅的嘴角溢出,許曼吐出丁香小舌輕輕一卷,原來神父的血和人也是一個味道:“真是可憐你,一腔善心被我利用到底還不知情。”

“唔。”秦殊悶哼一聲,“指側旁有指甲,咬著不舒服。”

隨及抽出食指,手掌平攤伸出乾淨的指腹:“這裡柔軟,不傷牙。”

他也瘋了嗎?

還是她表現得不夠瘋啊!

許曼沉默,肩膀微微前縮,想伸手摸摸他的傷口又克製地收了回來。

昏黃燈光不知為何變得刺眼。

橋底的暗流翻騰湧動,氛圍變得靜謐又沉靜。

“這個味道我不喜歡。”

良久之後,許曼厭惡地推開他,忙不迭起身從地上站起來,稍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然後拉緊背包帶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些話我不再說第二次。”

秦殊原地坐著,手肘落在膝蓋上,食指上斑駁的傷口還在向下滴血:“我的答案,也不會改變。”

目光對視,電光火石。

許曼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堅定和不妥協,好像在說不管自己怎麼作、怎麼發瘋、怎麼一遍又一遍地推開他,他都會義無反顧的永遠站在她身後。

可是為什麼?

她又憑什麼能得到秦殊這樣的對待?

風帶來潮濕的腥味兒,裹挾著歎息飄得老遠。

許曼雙手壓住胃裡的翻江倒海,麵色糾結又忍耐、表情痛苦又克製,拇指和食指的指甲不停抓撓手背。

秦殊擔心地看過來卻也沉默著沒有打擾,然而幾分鐘後,許曼也隻是錯開頭眼神飄忽簡單表示:“好吧,那我們還是好朋友。”

她妥協了。

也暫時清醒。

望著她略顯落荒而逃的背影,秦殊沉聲強調:“我不會放棄。”

許曼腳步頓住。

他甩甩指尖上的血珠,站起來:“我既然選擇登上這座大橋並攔下你,那麼你往後命運中所該經曆的苦難,合該由我來承擔。”

同情誰,就肩負誰的命運。

可憐誰,就承擔誰的遭遇。

生死皆有因果,這是再簡單、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十二點整,城市建設深夜節約用電,橋上大部分路燈熄滅,隻每隔三盞亮一盞,他們正好落入黑暗裡。

黑暗讓呼吸更清晰。

這也讓他意識到,十月二日許曼的生日,過去了。

“秦殊。”

她沒有回頭,而是望向天邊孤單的月亮,聲音顫抖,語氣喑啞又隱忍:“我一心求死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能救得了我嗎,你可以時時刻刻在我身邊嗎,你真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嗎,我給了你放棄的選擇為什麼還要繼續留下來?”

“你知不知道,隻要今天之後……你一旦選擇離開我、背叛我、拋棄我,我就會控製不住拉你永墜地獄,蘭因絮果不入輪回。”

沒有路燈奪其鋒芒,就顯得溫柔的月華光芒如盈盈流輝,愈來愈盛。

“如果,了解清楚後果,你還是不打算放棄。”

許曼慢慢轉過身,小心翼翼向他攤手:“那麼恭喜你,成功拯救了一位深淵少女。”

得到準確答複的秦殊長舒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快步走上前把她抱緊懷裡:“應該是我謝謝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我一個機會。”

許曼側臉靠在他溫熱的胸膛,耳膜聽著裡麵健壯有力的心臟和奔湧流淌的血液終於讓她感受生命生生不息的力量。

“秦殊,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你沒有下一種選擇了。”

靠在他的懷裡許曼輕聲低喃,第一次敢伸手回抱他,回抱她未來的世界,回抱拯救她出深淵的神。

從此之後,她的生命就和秦殊深度綁定。

——帶著決不能被背叛和拋棄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