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掛了電話,靠坐在座椅上從書包裡拿出那張除夕合照,手指摩挲著他的輪廓思緒翻湧。
放棄秦殊?
不可能的。
以前是她太過盲目自信,覺得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這麼好,耐心引導、處處提攜好到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小時候救過他的命,他上趕著報恩來的。
正是因為秦殊對她這份獨一無二的好,才讓她沒有過多考證輕率地認為秦殊也是喜歡她的,由此鑄成一個錯誤的結局。
車窗外景色跑得飛快,所有樹木道路都在不斷前進,一年多的相處許曼從秦殊身上學到了很多很多東西。
她就像一塊急於汲取知識的海綿,通過不斷地模仿學習比之從前她成熟不少,也學會了如何主動去解決問題。
如今此路不通,她當然要另辟蹊徑。
四個小時倏忽而過,列車語音播報響起,許曼揉揉僵硬的腰肢站起來,提著行李箱下車。
出站後第一時間就去手機店給自己買個新手機。
老舊的電子產品如果不經常使用,就會壞得特彆快。
許俊輝的舊手機空耗著一年,打電話時嘔啞嘲哳連聲音都聽不清楚。
而許曼此去是許家耀的代表,萬一老太太去世他遠在S市,趕來之前他必須要遠程指揮,以防讓大姐二弟占了便宜去,這才撥八百元讓她去買一個能打電話的手機。
許曼自己添了點,湊了一千出頭,買了智能機。
新手機是白色的,很小巧。
店員熱心地幫許曼換了手機卡,拿到手後手機嶄新的觸感讓許曼心情愉悅。
她再也不用打電話時把舊手機懸空在臉頰旁嫌棄地不去觸碰,她終於擁有了完全屬於自己的手機。
去醫院之前,許曼找了家小餐館吃了午飯,才慢悠悠地打車過去。
走到病床旁的一瞬間,田張鳳沒有看見兒子和孫子,而是這麼個賠錢東西,眼睛裡的光瞬間熄滅,嘴裡咿咿呀呀罵個不停,含糊不清隻偶爾能聽清幾個詞。
錢小敏唉聲歎氣:“你奶她半邊癱瘓,現在說話吃飯都困難。”
許曼扯嘴笑笑,看著田張鳳的眼裡滿是冷漠。
天理昭昭,當真是報應不爽。
“行了,既然你來了我就去上班了,記得照顧好你奶奶,等會兩點鐘讓護士來給她換藥。”
錢小敏幫婆婆掖掖被子,好聲好氣地說:“媽,我這幾天都是請了假來照顧你的,你也知道家裡沒我不行,麒麟都在外麵吃飯都拉肚子了,外麵餐館多臟啊!”
田張鳳扯著半邊嘴唇,罵她:“喪、喪門星。”
許曼離得遠,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但是看她滿眼怨毒地盯著二兒媳,也知道決不是什麼好話。
“我走了小曼,照顧好你奶奶。”錢小敏背著包馬不停蹄地開溜,感覺後麵像是有小鬼在追,多待一刻都能索她的命。
奇怪。
許曼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要說這個家裡誰最喜歡躲懶,誰最小氣精明,那真是非二嬸莫屬。
二嬸向來是隻能占彆人便宜的性子,沒想到這次居然願意請幾天假來醫院照顧對她一直不怎麼樣的婆婆,簡直不符合常理。
這間是普通病房,裡麵有兩張病床,幸好田張鳳的位置是在最裡麵,窗子下麵還有一張陪護床,晚上不用坐椅子上睡那麼辛苦。
許曼含笑打了聲招呼,就兀自坐在旁邊開始熟悉新手機。
注冊了微信號,要傳新頭像。
許曼本想著在窗外隨便找個景色照一張,抬頭時卻突然看見天上有朵不規則的雲。
她凝神看去,發現雲層邊緣的線條分外熟悉,好似那年她和秦殊第一次同考場考試,自己照著他的側臉臨摹出來的側畫像。
望著翻滾的雲層,許曼害怕轉瞬即逝立刻抬起手機找好角度拍下來。
於是這個頭像,她用了五六年都沒有換過。
“嗬——嗬——”
田張鳳雙目圓瞪喘著粗氣,許曼聞到一股腥臊臭味。
像是……尿了。
許曼馬上就要上大學遠走高飛,再加上昨晚的誤會以及今天一大早被發配老家,她陰鬱的心情本就處在爆發的邊緣。
現在又對上田張鳳凶狠的目光、命令的表情,她回望的眼神不自覺顯得沉鬱又漠然。
“奶奶,忍忍就乾了。”
自己半輩子的委屈都是因為這個刻薄的老太太,平時寵溺的兒子孫子沒一個願意來床前儘孝,現在臨了了倒是指望起她這從小受儘苛待的孫女。
天底下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
聽到許曼的話,田張鳳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飽經風霜的臉上每條皺紋都寫著訝異。
過了小一會兒,她見許曼是來真的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隨及胸口的起伏就更大了,嘴裡嗚嗚咽咽一直在罵人,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得出。
隔壁病床的大媽拄著拐杖由護士扶著去衛生間了,現在病房裡隻有她們兩人。
許曼嘴角帶著微笑,笑意不達眼底:“要是您每次都不說一聲直接尿在褲子裡,難道我還要次次給您換嗎?”
田張鳳氣得嘔血,嘴唇上翻哆哆嗦嗦地罵:“小賤、賤人。”
“嗯。”許曼不甚在意,“這些年您翻來覆去都是這些,沒學會幾句新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