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買醉(2 / 2)

生不逢時 人間小月亮 5572 字 9個月前

“時姝,你要不要點臉啊?”喬敏雅指著時姝,捧腹大笑。

“小點聲,小點聲!就怕彆人聽不見我的名字,就怕彆人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是不是!”時姝豎著食指緊張兮兮地瞅著周圍,轉而滿臉怒氣地按著喬敏雅,一頓毒打。

“哎呀,帥哥,你長得這麼帥,就給我們個糖嘛~”時姝打完喬敏雅,重新回到棚子前,整理衣襟,保持完美的好淑女形象,接著討要糖果,充分發揮不要臉氣質,“誒?這不是李昭嗎?快快快,學弟不給我麵子,打我臉,正巧碰見你這個熟人了,我要吃糖!給我拿兩個,哦,不對,三個!”

“你自己拿嘛,有的是!”李昭憨厚的笑了笑,推了推眼前的大桶棒棒糖,“都是你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不不,人可不能太貪心,三個,三個就夠了!”時姝挑了味道不同的糖果,滿意的笑了,屁顛屁顛地跑到那兩賊人麵前,“來來來,給你們,演的這出戲不錯,老娘賞你的!一人一根!”

“哎呦,不錯啊,還真弄到了啊!”齊勝男欣慰地拍著時姝的肩膀點了點頭,扒開糖塞到了嘴裡,“味道不錯!我喜歡!走,陪朕看看朕的江山。”

物極必反,極度的歡樂之後便是永恒的痛苦,讓她心心念念的嘉年華終歸會結束,篝火旁邊,她再次見到了夏欣,旁邊還有一位嬌滴可人的女生。

燃燒的火焰勾起了往事,一個月前的場景又浮現在了眼前,在那亂竄的火苗上隨意的飛跳,燙熱了她的臉頰,蒸發了眼角的淚。

這是初來洛陽的第一年冬季,時姝踩著從家特意帶的特步運動鞋,借著剛下過的雪,步履輕盈。

連續不斷的歎氣融光了飄在她臉前鵝毛大的雪花,憂傷的眼底透著淒涼,心裡想的卻是幾天前與她分手的那個人,希望能跟他一起肩並肩來看這場雪。

這裡的雪化得極快,電光石火間便不見蹤影,若不儘情的調戲,白茫茫的柔軟就會變成腳底打滑的硬疙瘩,不再惹人喜愛了。

路過小賣鋪,她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久,盯著老板望了又望,最後跺了跺腳,狠心進去買了三瓶啤酒。

那天,她平生第一次喝醉了,體驗到了醉的意義。

她仿佛看到了去世的父親,臨死前白酒麻舌靠著樹乾不省人事的樣子。葬禮的情景又重現了,他們一會呼天搶地,一會鴉雀無聲,一會磕頭作揖,一會亦步亦趨,昔日弱小的她怎又會明白“死”究竟是個什麼概念呢?

醉是真的醉了,可是,腦子還是清醒的。

她終於體會到,為什麼喝醉到搖搖晃晃被人攙扶卻依舊還說沒醉的感覺,那種腦子置身之外,身體浸泡酒缸的滋味,還真是獨一無二。旁人怎能感同身受?喝的酒是苦的,連心,隻有酒能體會心裡的難受,要不多數時候人們為什麼大都借酒消愁,卻不是真的認為那酒甘甜可口?

她也明白了,那些大人說父親遭遇中邪或者神誌不清才導致跳井的理由是有多荒唐。

醉了不代表意識模糊,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家戶喻曉的道理,活了大半輩子的他,比誰都懂。

獨處寢室的她潸然淚下,開啟了歌詞的碎碎念,“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把你找不見……可你跟隨那南歸的候鳥飛得那麼遠.……愛像風箏斷了線……拉不住你許下的諾言……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巔溫暖的春天……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後歸來的孤雁……愛再難以續情緣……回不到我們的從前……”

歌詞的朗誦也是帶著哭腔,她甚至開始討厭這首離彆悲涼帶入意境的歌。她不會唱歌,也唱不好歌,隻有學習,還沾點光,可如今那大跌眼鏡的分手理由確是她那優異發光又讓人眼饞的成績。

寢室空蕩蕩,逃了晚自習的她晃悠著走到陽台,奮力砸著空瓶子,對著空氣嚷嚷,“男人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句句話成空,父親也說我豎一個秋千,秋千呢?杆子都沒準備好你就溜了,說走就走,留下我們兩個,天天被人欺負,沒有房梁的日子我們是怎麼過來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你們都一樣,都是騙人的……”

“是我不好……從小我就長得醜……沒人喜歡我……大家喜歡的是活潑開朗的時藜……一龍一豬,像我這樣的悶葫蘆……時不時地暴躁動怒……又有誰願意理我呢?我這脾氣……可能這就是我這麼笨卻那麼努力的理由吧……”她坐在陽台的瓷磚上,頭靠著兩膝低聲喃喃著。

她貌似站在了無情的道德山頂,承受著刀子一樣的凜冽寒風,泛紅的臉頰再也沒有了當初見到夏欣嬌小害羞的樣子,哭腫的雙眼下麵是嚴重的黑眼圈。

這株帶刺的玫瑰首次萌芽的時候,是他們一起參加的學院話劇比賽。

他姓夏,他的網名叫做“春去秋來冬將至”。不知怎的,她便同意跟夏欣在一起了,然而卻一晚上都沒睡著。夜晚,她輾轉反側,她怕失去他,對這來之不易的愛情惶恐不安,生怕這是一個夢,夢醒了就會打回原形。

愛情是恐怖的,會改變一個人,她從未這樣愛過一個人,患得患失,就連夢裡也都是他的身影,揮之不去。

那段時間,失戀的她吃什麼吐什麼,後遺症爆發,是齊勝男跟喬敏雅無微不至的照顧她,陪她走過了單人的獨木橋。

她知道,她打小就沒有自信,做什麼事情都是先否定自己,然後再不遺餘力去做。即使,她現在變得優秀了,她還是覺得自己在某一方麵缺乏魄力。小時候被壓榨慣了,一到心情低落的時候就開始懷疑自己。

感情如此,學習亦如是。

高三排名中遊的她信心全無,上了大學拿到了大家所羨慕的獎學金。可她一點都不驕傲,在她看來,她不配擁有。她隻是一隻被學習俘虜的螻蟻,她曾一度懷疑,是不是因為小時候被濤國打中了腦袋,流了好多血才造成現在的腦子遲鈍。做過這樣無趣的夢也不止一次,醫生測試智力時對她說,“這孩子不行,智商隻有普通人的50%,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已經是打破極限了!”

弱不好弄的她甚至可以用一個成語來形容自己——人一己百。

她從未有過如此的好成績,以前為“望塵莫及”提心吊膽,現在為“出類拔萃”輾轉反側,不論哪種情況,想要的東西仍愛而不得,她抓著自己的頭發,蓬頭垢麵,揪心地絮絮叨叨,她隻記得他說她太強勢了,跟她在一起,他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光……

他說她做事情緊緊有條,而他受不了這種急迫的節奏……他說,她脾氣不好,傷害是互相的,他駕馭不了,更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爭吵……

他說過,她在他麵前不自然,不是真正的她。是啊!在喜歡的人麵前,總是想要表現的更好,更完美。也說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聯係她,一定要記得找他。如今,這種承諾卻再也不算數了。

吹來的雪花一片片飄到她發燙的臉頰,落在她肩上,輕微的聲響混著淚水跟雪水融在一起的吧嗒聲,她自作多情的將它們視為貝多芬的交響曲。

好在,這閃速的愛情來得快去的也快,讓時姝能夠更多的看清自己。

其實,她也渴望被愛,但沒有人教她如何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