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泡麵,看著家裡遍地的垃圾,桌子上亂堆的東西,滿目瘡痍的景象讓時姝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叫劉春成的男人。
不知道劉叔叔結婚了沒有,前幾天祁茉還在電話裡說,他開著三輪車來豬場旁邊的蘋果園收蘋果來了。一轉眼,她們已經這麼大了,都說女大十八變,再見麵,他還能認出她跟時藜嗎?
腦海裡的景象翻天覆地,直接駛入了時姝上小學的那段時光。
那是時姝跟時藜還有母親一家三口被趕出時家大門的第三年,家裡來的第一個男人。
初見劉春成的時候,他帶著眼鏡,表情有些木訥,頭發梳的整齊,襯衫的領子毫無褶皺,一看就是書裡經常寫到的——老實巴交、淳樸又愛乾淨的人。
時姝跟時藜站得遠遠的,有些不知所措。
時藜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人,很快,她發現了他手裡的兩個大紅塑料兜。
戴眼鏡的男人朝她們嘿嘿一笑,笑容中透著絲絲傻氣。
“哇,時姝,你快看,是兩隻熊娃娃。”
這是他們見麵,時藜說的第一句話。
“我要這個!”時藜向來隻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振奮,話畢便進行挑選,這是時藜做的第一個動作。
顧香玲慌忙拍了一下時藜的腦袋,低聲念了一句咒語,“小藜,彆像個男孩子,要乖巧!”
“知道了,姥姥。”
剛才時藜在奪取娃娃的時候,不知道碰到了哪裡,娃娃唱起了歌曲。時藜一驚,“什麼聲音?時姝,你聽……”
時藜火速撕開了手裡的塑料袋,腦袋貼在娃娃的肚皮上,轉頭驚叫著,“天啊,它竟然會唱歌,時姝,你聽,它在唱,被打,被打,想走了……”
時姝一臉震驚,來自時藜的自來熟,也來自會唱歌的娃娃。
娃娃不唱歌了,時藜便歪著腦袋問劉春成,“這個要怎麼才會唱歌啊?”
“拍一下就行。”
時藜照他說的做了,聽著裡麵放出的歌曲,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快拿著,這個給你了,”時藜接過劉春成手裡的另一個娃娃,塞到時姝麵前,“你拍它一下,它也會唱,真神奇~”
“哦,還有這個。”劉春成取下身後的背包,從包裡拿出了兩盒彩色巧克力豆跟兩包糖果,遞到時姝跟時藜麵前,“這個,零食也給你們吃。”
“謝謝。”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可手裡的東西卻拉近他與孩子間的關係,時藜喜不自勝,左右開弓。
“你叫什麼名字?”時藜趁著外婆做飯的功夫,毫無長輩概念的問了句。
“劉春成。”
時藜有些驚訝,覺得這個男人包容性很強,說到底她是多少有些沒禮貌,還好大人不在,尤其是外婆,不然她的屁股準得又挨倆指甲印,還是細長的那種。
時姝平時就文靜不善言語,來了客人也是如此,她內斂靦腆,不像時藜那麼大膽。
時姝雖然沒有表態,但她握著手裡的娃娃,心裡一點抗拒都沒有。
顯然,時姝跟時藜是喜歡麵前這個人的,憨厚老實,像她們的父親一樣。
那個時候的她們根本沒有意識到是什麼原因拉近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們隻是覺得與他相處很容易,舒適自在,有眼緣罷了。
往後的日子,隻要劉春成來家裡做客,時家的這對姐妹臉上就掛著笑,她們經常喊他的名字,大呼小叫,在他的背上學猴子倒掛,騎在他的脖子上到處流浪,以及拖著他的褲腳逼著他學劈叉。
他們一點都不生分,這種親昵在孩子眼裡甚至幾乎將要淪為常態的時候,顧香玲打破了這種和平,將此事斬斷混成僵局。
正月十七,祁茉拖著行李回家,得到的是顧香玲劈頭蓋臉的怒罵。
“你也不說一聲?就偷摸跑出去了?你還把我當媽不?”
板凳一甩手就飛了出去,還沒等顧香玲的上下嘴唇完全閉合,剛買的涼席就被砸了一個大窟窿,白色的毛絨外翻著,顧香玲臉色鐵青,甚是不滿。
“不用跟你說……”
祁茉坐在炕上,雙手叉在大腿根處,若有所思。
“我還是不是你媽?我能推你進火坑?”
“我都多少歲了?你還能一輩子管著我?”
“你到老我都是你媽!”顧香玲滿口火氣,大過年的,不想場麵如此難看,一想到閨女初十就坐車去了那個男人家,到正月十七才屁顛屁顛回家,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她就壓製不住內心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