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姝跟時藜臨走前,時香多次強調,“哎,一年不如一年,老大老二,年年放假回來看看我,舍不得你們……”
走出時香的視線,時藜念叨,“看見沒?隻有親姑姑不嫌棄,自家的孩子吃飯沒吃飯樣……”
“那時候都還小,也確實少教養,不過,這倒正合了你的心意,你不是還懷疑他們在飯菜裡下毒,不去的話,正好省了你提心吊膽的麻煩嗎?”時姝漫不經心的語氣,倒讓時藜大笑一番。
以前去顧香玲的幾個姐妹家吃飯,她們總是嫌棄時姝跟時藜吃相不好看,像個野孩子。
自從結婚以來,祁茉幾乎都沒有聯係過自己的親戚。
時書去世後,顧香玲跟祁剛從哈爾濱回來,呼啦一下子,把這些多年沒見麵的哥哥妹妹,沒有消息的各種親戚走了一遍。閒來無事,隨便坐一會,嘮嘮嗑,敘敘舊。
這些親戚,表麵功夫做得很到位,尤其是顧香玲的大哥的媳婦。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兩手空空,嬉笑著說自己吃過飯了,就是過來看看妹妹,厚著臉皮蹭吃午晚飯,偶爾拎點廉價的爆米花。
顧香玲的四妹,雖拿東西,卻也不是什麼好貨。仗著自己家裡販水果,隨便撿點便宜又賣不出的水果,凍了的甘蔗,滿是皺紋的蘋果,發苦的橘子是常有的事情。
冬天最常見就數橘子跟蘋果了,其他的謊稱太貴,沒有上到貨。然而,這種謊言一下子就被時藜識破了,她的孫女衣兜裡揣著蜜餞,褲子裡藏著金姑娘。一家子五口人全到祁茉家吃免費大餐,走的時候還得順點東西,大人拿著罐裝雪碧,小孩手裡握著玩具。
彆看平時沒什麼交集,當初時書在的時候,祁茉卻是每逢過年過節都要進一批上好的水果,都挨家挨戶送些,一個不落。不論他們家裡有沒有,祁茉都會樣樣數數送些給她的姨們,一框金桔,一盒子臍橙……以表自己的心意。
時姝跟時藜也就去過這些親戚家吃過一次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打心眼裡不喜歡這些無緣無故冒出來的親戚。
尤其是這些親戚寵著自家的孫子孫女,自命清高地說她們沒有教養,動筷子隻捯自己喜歡的菜,還總是當著大家的麵說,不會再讓她們上桌了。
年很快就過完了,在家的日子且行且珍惜,時姝每次離家都哭哭啼啼又不敢讓祁茉瞧見,生怕兩人都淚眼婆娑,一陣煽情。
走之前還是老規矩,時姝清理所有的家務,歸置碗碟,順便做一鍋菜。她怕祁茉乾了一天的活,沒時間做飯,以大蔥蘸醬糊弄自己的肚子。
也不是怕,是一定,因為每次回家,時姝都會在桌子上見到一盤大蔥蘸醬,每每問起,祁茉總是笑著說,“天熱不愛吃”,要不就是“前一天吃的好幾個菜,今天隨便吃點”。
可她臨走做的飯也隻能最多挨上一天,三張嘴,兩張又是吃的力氣活,隻怕是一天都不能夠。
儘管時姝把能想到都想到,可總覺得不夠。當然,她的一切行為不是幫宋家人,而是幫自己的母親。
時藜身在福中不知福,家務都是時姝包了,自己隻負責睡睡懶覺就行,況且,此時的時藜還有戀愛的工作要忙,搪塞拒絕便成了常態。
今天的午飯剛做好,祁茉就灰頭土臉的從外麵進來了,指著自己衣服,“看看,這是你們的校服,我都乾活穿了。”
時姝盛出飯菜,見到母親一身“加深版藍配紫醜到死組合”,又好笑又心酸,眼角瞬間淚水湧出。
她趁著煙味還沒跑全,故意打著哈欠將眼淚擦掉了,轉頭笑著說,“媽媽,你知道學校裡這身衣服的外號叫什麼嗎?”
“叫什麼?”
“叫——加深版藍配紫醜到死組合!”
“我覺得不醜啊,乾活穿,正好!”祁茉癟癟嘴,憨笑起來。
“媽媽,這我得好好給你普及一下,”時姝把菜盛到碗裡,開始講起校服史,“比起高三的紀律,我覺得學校胡亂搭配的製服才是讓人最頭大的。設計者的審美很怪誕,就是為了區彆各個年級的學生,他們不落窠臼的創作就是給每一級的學生分發放不一樣的校服!我們上一級是熒光黃配綠,簡稱‘垃圾桶兄弟裝’,下一級是紅搭橙,簡稱‘分不清姐妹裝’,還有紅配綠,‘笑死人的賽狗屁’,他們都說,高中校服哪家強,XX一中屬一流!”
祁茉聽得似懂非懂,隔了幾秒,也哈哈大笑起來。
就像前幾年時姝經常給祁茉講的“打豆豆”的笑話,祁茉愣是聽了五六七八遍才聽明白。
“你們學校是真的嚴格啊,軍事化管理,一點都不含糊。不過也挺好,這也是為了避免貧富差距,有的學生穿的差,總不能叫人瞧不起。”祁茉撣了撣衣服上的灰。
“這倒是真的,即使是奧賽班的學生,也沒有特殊的權利,一視同仁,不過,我們一年四季隻有兩套衣服,夏天臭得不能聞,冬天臟得不能洗。”時姝想起那段往事,鼻子隻覺得一衝。
“我看你們有好多同學還點外賣吃呢!”
“嗨,可彆提了,我們隔壁寢室的寢室長還想讓我買漢堡吃呢,五塊錢一個,我哪舍得花那錢,結果,她們當天中午買的外賣,送少了,被彆人截胡了,連著好幾個寢室的都沒有吃上口熱乎的!”
“學校門口還偷外賣啊?”
“誰知道怎麼回事呢,說不準拿錯了~再說了,我們學校當家長的都不能探視,整個學校都是被圍牆圍起來的,紀律森嚴,隻有後門的地方留有一個不足頭顱大小的豁口,哪怕是一隻老鼠,也不可能爬出去,何況旁邊還有傳達室叔叔不辭辛勞的連夜站崗。外麵叫一聲誰的外賣,連人都看不清,拿起就跑,哪有時間清點,拿錯也正常。”時姝搖著頭歎氣,“就是可憐了我隔壁那寢室長,幾個月的零花錢算是沒了……”
祁茉撓了撓頭,隻覺得可惜,“完犢子了,真是白瞎了,一百多塊錢能吃好幾個周……”
時姝心裡也為此可惜,可她想得更多的是,她什麼時候能賺上錢,什麼時候能用自己賺的錢為媽媽做點事。
這時候的宋景華還是以出去打零工為主要任務,當瓦匠的手下、出海打撈、建築工地幫工、工地推沙……
豬場倒閉那段時間,為了掙足夠的學費,宋景華跟祁茉乾了幾年造紙工作,他們每天早早地去,晚上踏著星星回家。
為了保證有個清淨的學習環境,宋小凡每到周六的白天便被安置在他奶奶家,周末中午再回家,也有時候,時姝跟時藜提前寫完作業,會把弟弟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