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與添的反問讓謝興冉無言以對。
他隱隱感覺到鐘與添的說法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是啊,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扒馬和坦白呢?相互揭掉空氣馬甲之後,會改變什麼、影響什麼嗎?
“既不能給你帶來什麼,也不能為你改變什麼,那還有什麼坦白說明的必要?”鐘與添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邁步上了剛到的列車。
謝興冉追上,看著鐘與添高大的背影有想反駁什麼的衝動,卻說不出來具體的論點。
不對,不是。就算揭掉馬甲後不能改變什麼,也不該藏著掖著不說;脫馬甲不是為了改變什麼,而是……
“家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突然的提問打斷了謝興冉的思考。謝興冉一下字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明白鐘與添問的是“那件事”。
糟心老爹被套路、勢力被蠶食的事。
“不清楚,”謝興冉攤手,“我還沒到可以過問我爸工作的年紀。直接去問絕對會像我剛重生過來時那樣,聊沒幾句就跟他吵起來。
“不過,就他那副得意洋洋、天天叨叨著‘這是榮升’的自傲模樣看來,前世該怎麼樣的,今生大概率也還會是。”
“‘榮升’?”
鐘與添有著極高的商業天賦,對於商場上各種勾心鬥角的手段也門兒清,一聽這形容就明白了大概。
“傳聞明益集團的反動派為了蠶食老頭子的勢力,前前後後埋線了至少三年——原來是從這時候開始算的啊。
“他們用明升暗貶的方式,將老頭子先調離了權力中心?”
謝興冉嗯聲,然後是笑:“你之前用的稱呼還是‘你爸’呢,怎麼坦白之後就直接喊他老頭子了?”
老頭子是前世時鐘與添對謝正華的稱呼,和謝興冉講話時經常這麼叫。
就算不是在背地裡、是當著謝正華的麵,鐘與添也從不喊謝正華“爸”或“老丈人”,而是陰陽怪氣地稱呼一句“謝老先生”。謝正華總不甘示弱,會同樣陰陽怪氣地回上一句“鐘大總裁”。
這對丈人兒婿間的暗搓搓較勁,可比黃金檔的真人秀綜藝好看一百倍。
“我說錯了?”鐘與添冷哼,朝天翻了個白眼,“他就是死老頭子一個啊,傲慢自大不說,還偏執獨斷、頑固不化;要不是投機當上了明益集團的高層、趕在前期培養起了自己的派係勢力,就他那點能力和格局,能成大事才——”
忽然意識到銳評對象的親生兒子就在身邊,鐘與添趕緊住口。
“抱歉,說得有些過了。”
“有嗎?”謝興冉眨巴眼睛,並不在意,“挺客觀的啊,我爸就是這副德行,覺得天王老子來了也隻有他是唯一的真理。但凡他性格好那麼一些,都不至於落到後來那般田地。”
鐘與添點頭:“確實。
“所以不能指望在他那下功夫有效果,想阻止幾年後你們家勢力被蠶食的慘劇發生,還是得靠我們自己努力。”
謝興冉:“啊?”
本以為鐘與添會順著話杆子多罵糟心老爹幾句的,卻不想他忽然把話題重點轉移到了事件本身上。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你們家的日子不好過吧?”鐘與添沒察覺到不對,接著往下問,“丈母娘和妹妹,是不是被波及其中、受到了很多傷害?”
說來也是奇怪,對於脾氣不好、難以相處的謝正華,鐘與添從不喊一聲老丈人,但對於溫柔體貼的媽媽方羨梅、以及正值青春的妹妹謝思穎,鐘與添會表現得非常紳士有禮,甚至乎——用“殷勤”來形容也不為過。
“是啊。”
剛重生回來那會還會生氣,但現在,謝興冉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回憶跟複盤了。
“牆倒眾人推嘛,他們到底是我爸和我的直係親屬,當然難逃落井下石。
“媽媽是被原有的社交圈子排擠,又被我爸的脾氣弄得有些精神衰竭;思穎則是被同學針對、找茬,險些遭遇程度更重的校園暴力。”
鐘與添長歎一聲:“這樣啊。”
謝興冉挺想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的,但不巧列車正好進站,鐘與添也就沒給他往下說的機會,擅自終結話題下了車:“走吧。”
謝興冉無語地輕嘖,怒瞪那混賬不良的背影一眼後,趕忙跟上。
鐘與添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就隔了三個地鐵站,比謝興冉都離得更近一些。
儘管地理位置上看鐘與添住在市區,但實際說起來,鐘與添住的是城中村中年代久遠、排列擁擠的握手樓。
握手樓,是城中村的房東們為了儘可能地搶占房屋麵積,不顧消防要求和國家規定,以極端的間距建起來的一種自建房。這類房子采光不好、消防安全隱患多,隱私性也極差,左右樓的租客近到可以隔著防盜網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