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轉過頭來,看了看陳玉青,似是在詢問陳玉青的意見,自己又猶豫兩秒後,才點頭。
“是。”
“我就知道你是,”阿姨笑笑,話裡有話地也看了眼陳玉青,再將視線投回到裴天身上,“看到你們的眼神交流了。既然是搭檔,那怎麼不打招呼哇?
“彆因為有我在就拘謹呀,你們隨便聊聊嘛——阿姨保證不插嘴。”
謝興冉和鐘與添聽得麵麵相覷。謝興冉心道這哪裡是能隨便聊聊的氣氛啊?擺明了是阿姨在試探他們兩人的關係!
好在裴天是個愣頭青,根本感覺不出阿姨態度上的不對勁,實話實說道:“我們沒什麼好聊的。她講題、我聽題,就這樣。”
“怎麼會?”阿姨不信,“兩人相處的過程中,總不能一點閒話都不說吧?來,阿姨起個頭:你的家長呢,怎麼沒來呀?”
阿姨刻板地認為學校開家長會、家長就一定得騰出時間來參加,因而沒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不對。可對於父母經常忙得不著家的裴天而言,這個問題是相當冒犯。
裴天嘴角抽搐了一下,言簡意賅答。
“忙。”
“忙?”阿姨眉頭一皺,“忙就不來參加孩子的家長會了嗎?阿姨覺得吧,相比於互助計劃什麼的,其實家長的參與才更重要;不能指望著成績優異、但同樣是學生的這幫同學,來做好本就是該家長承擔的監督——”
“媽媽!”陳玉青皺著眉打斷,偷偷地拉住媽媽的手,“裴天的媽媽每天都工作到很晚、爸爸則沒日沒夜地在外奔波,他下麵還有一對弟弟妹妹要照顧;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他的爸媽真的很不容易!
“你能多換位思考一下,彆老想著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人嗎?”
裴天還沒搞懂情況,戳戳身旁的鐘與添小聲問:“什麼意思?”
鐘與添沒回答,冷哼一聲暗罵:“何不食肉糜。”
謝興冉倒是沒說話,敏銳地感覺到好友的態度變了,和媽媽說話的語氣中多了幾份隱忍的怒氣?這是在有“好脾氣妹妹”之稱的陳玉青身上鮮少能見到的。
陳玉青媽媽的關注點更加清奇,她話裡有話地反問:“噢,原來他叫裴天啊?
“你不是挺了解他的家庭情況的嘛,那怎麼裴天還說你們之間沒話聊?”
“這能是一回事嗎?”陳玉青被說得有點急眼,“不管我和裴天之間有沒有話聊、我們的關係到底怎樣,媽媽你也不該這麼冒犯地對待人家吧?”
“我怎麼冒犯了?”阿姨茫然,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不過是知道了你的互助搭檔是誰後,想和他認識一下而已,這就冒犯了?”
陳玉青:“可是——”
“好了好了,”眼看這母女倆的音量越來越大,頗有戰況升級之勢,謝興冉趕緊出來打圓場,“先不說了,年級大會要開始啦。”
母女倆這才各自收住了聲音,相互彆過臉不看對方,更不說話。
謝興冉和陳玉青關係好,所以兩人坐一塊是理所當然;但鐘與添不同,落座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後悔為什麼要選這個座位!
哪怕他私心是想離老婆近一些的,也難免抱怨:都怪前排的位置被搶完了,他和裴天才不得不靠近“風眼中心”。
還好,裴天依舊沒反應過來自己處在什麼危險事故中,正非常有滋味地拉著鐘與添看表彰大會:“阿鐘快看!左數第三個女生,斜劉海紮馬尾的那個,據說就是吳成的女友!”
鐘與添打哈哈應和著,心想你小子可真他媽的是大心臟啊,這麼好的心態能不能分我一點?
不過無所謂了,他會出手。趁著陳玉青和媽媽都在台上領表彰的機會,他先溜一步!
鐘與添給同樣在台上的謝興冉打了個眼神示意,成功得到老婆大人的點頭批準後,他以“班裡這會肯定沒人,走回課室拿多媒體看電影去”為由,帶著裴天從大禮堂裡偷溜了。
謝興冉暗暗鬆了口氣,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住一場鬨劇發生。
表彰環節開始後,沉默冷戰了沒一會兒的母女倆也確實原地和好了,捧著巴掌大的水晶獎牌討論著設計,你一言我一句地有說有笑。謝興冉真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哪想到阿姨回座位後看見裴天不在,反倒變得更肆無忌憚起來。
“你的搭檔怎麼不在了?他身邊坐的那人,就是家長會開始前、來咱們班上撒野的問題學生吧?”
阿姨輕哼,將水晶獎牌交還陳玉青拿著。
“我說呢。我看你搭檔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人不是什麼好人——肯定是天天翹課交白卷的不良少年!”
陳玉青接過獎牌沒應答。
謝興冉莫名心虛,好想告訴阿姨:天天翹課交白卷的是鐘與添才對,裴天對比之下乖得可不是一點點!
“你和那種不良少年待在一起,是沒有好處的。”饒了一大圈,阿姨的目的果不其然還是‘勸分’,“他能給你帶來什麼?成績,成績不好;家境,我估摸著也是一般;人品,能當問題學生的人,談什麼人品?”
“不是的,”陳玉青反駁,“裴天人品很好的。他可能成績和家境不好,但並不能等同於他的人品就一定也不好。”
謝興冉在一邊聽著,很認可陳玉青的反駁:他也是這麼想的。尤其重生之後,認識了不良少年一麵的鐘與添。
但阿姨的話也讓他怪有代入感的……他有一種提前戀情曝光、體驗被糟心老爹說教的感覺。
“怎麼個好法?
“作為一名學生,連學習這樣最基本的事情都不上心、不積極,他的人品能好到哪去,嗯?”阿姨強勢地否定了陳玉青的辯駁。
那一瞬間,謝興冉好想把作弊事件抖出來。什麼狗屁成績好就人品好的理論?好班六班裡抓了一堆作弊的,差班五班裡反而一個都沒有!
噢不對,有!——鐘與添這個反向作弊非要拖後腿的!
陳玉青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沒法突破媽媽的邏輯,索性換角度進攻:“那如果……如果我不在乎這些呢?
“我並不在乎裴天能給我帶來什麼。我和他恰巧成為了搭檔,我講題、他聽題,我覺得我在這個過程中梳理了思路,也獲得了成就感,這就夠了。這樣也不可以嗎?”
謝興冉聽得入神。
陳玉青的話像一雙隱形的手,慢慢慢慢地撥開了他心中的迷霧;他看到迷糊之後藏著的什麼東西,很快就要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