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可是的。”不等陳玉青結束思想鬥爭、決定出到底要不要問後半句話,另一道聲音就打斷了她的思考。
這道聲音還不是謝興冉的,而是楊老師的。楊老師邊說著,邊伸手摸了摸陳玉青的腦袋、以及腦袋上紮著的馬尾,安慰的意味不言而喻。
“興冉要去更好的學校了。他能享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擁有更好的學習環境,我們應該為他感到開心才對。”楊老師對陳玉青笑笑,“老師知道你們是好友,可既然是好友,不就更應該要為對方的長遠發展著想嗎?
“你們可以相約大學呀!高考之後人生才剛開始呢,不必囿於這小半年的同校時間。”
楊老師的話自是非常有道理的,一下就把陳玉青給勸住了。陳玉青扯了扯嘴角,不去糾結那些有的沒的了,對謝興冉笑笑:“老師說得是!
“那小冉,希望下學期一模二模的成績出來後,我能估個高一點的分,然後跟你去同一所大學!”
謝興冉乾笑了兩聲,硬著頭皮點頭:“好,但願如此。”
臉上在強撐微笑,心裡其實在尖叫:啊啊啊啊啊——!
他心道我剛才的回答裡不是還留了有餘地的嗎?我說的明明就是“可能”啊!
經過了這麼沉重的,像是送彆會一般的氣氛之後,他還能有臉回三中嗎?下學期回校之後再看到他,不管是楊老師還是玉青,表情肯定都會很精彩吧??
“說起來,興冉是打算轉學去哪啊?”楊老師話鋒一轉地問道,結合前後文來看,她大概是想打聽謝興冉的“下家”很久了,這才找到能問出口的機會,“也是在廣城的中學吧,哪一間啊?”
楊老師說話的時候,三個身影正在暗悄悄地後退,明顯一副要溜的樣子。好在楊老師火眼金睛,及時叫住了三個鄰班的家夥。
“誒誒誒,你們去哪啊?彆急著走,站著先聊會兒天嘛。
“回來回來,都回來。先從你們開始說吧,未來是怎麼規劃的?”
話茬這就從謝興冉這兒,轉移到了鐘與添等人那。謝興冉鬆了口氣,緊急琢磨回答問題的模板時,也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裴天摸摸後腦勺表示不解:“規劃?我們還能有什麼規劃……”
“怎麼不能有了?”看得出來楊老師對這幾個“壞學生”走心了,居然很認真地在追問、在指導,“以後想乾工作,賺多少工資?綜合考慮考慮,不就是你們要考的學校、要選的專業了嗎?”
“學校啊……”慣來伶牙俐齒能言善道的陳飛俊,在這個問題前竟也露了怯,“老師,你就彆逗我們了,就我們幾個的成績,肯定是找間差不多過得去的專科院校、混了文評後早早出來工作啊。”
裴天和陳飛俊兩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那點分數難上本科——說得難聽了,能上個好一點的專科都算幸運了,又哪裡還敢奢望考本科院校?
什麼都能嘻嘻哈哈地一笑而過,唯獨成績是一時半會兒難改變的。這也是陳飛俊在被問到“規劃”時,會一改之前的模樣支支吾吾的原因。
真要說來,誰不想上好一點的學校、拿好一點的文憑呢?可這也不是想了就能有的啊。
“我哪裡開玩笑了?”楊老師擺正了臉色,語氣也跟著變嚴肅了不少,“現在成績差,不代表著小半年之後、你們的成績還會差。我執教的時間不算長,但見過的高三學生可一點都不少——好多都是最後一學期,甚至乎最後兩個月了才開始認真學習發力的,照樣低空飄過分數線,上了本科!”
謝興冉和陳玉青在旁白仔細聽著,沒敢插話——也不好插話。他們相互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又心照不宣地看向楊老師。
看吧看吧!楊老師的變化真的好明顯。
放在學期剛開學那會兒,她肯定不會這麼用心良苦地給她眼裡“無可救藥的差生們”講理,也肯定不會說出“現在差、不代表以後差”的言論。
她可是對差班、差生們有著濃烈偏見,最偏心本班學生、更偏愛天賦型優生的六班班主任,楊東曉楊老師啊!
看來在這悄然流逝的半學期時間裡,愈合的除了楊老師摔傷的腿之外,還有她那顆充滿著黑暗偏見的心。
“我仔細分析過你們三個的分數,也和你們的任課老師借了答題卡來看過。你們理科的情況我不好判斷,但語數英主科這一塊,我敢說你們的基礎非常非常不紮實——丟了很多很好拿的分;尤其是英語,真的很好學的,背背單詞和語法就能拿分了。
“今年是廣城地區更換全國卷的第二年,從去年的情況來看,省內的分數線應該不會很高,大家都會呈現出水土不服的情況。你們要是能利用寒假的時間補好基礎,再在下學期用功發力,我覺得完全有機會考上——”
“可是楊老師,”楊老師分析得正起勁,就差拉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份詳細的分數分析報告出來,逐個逐個地給五班三人指點時,向來不解風情的裴天打斷了她,“我不想考本科。”
陳玉青輕嘖了一聲,對裴天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哎呀,你呀!”
她瞪著裴天,小小聲地提醒。
謝興冉和一直沒說話,站在最邊邊試圖降低存在感的鐘與添對視了一眼,然後他伸手擋了擋陳玉青:“沒事的,聽他說完。”
“為什麼呀?”楊老師沒在意,疑惑地追問,“本科學曆不好嗎?本科學曆的含金量,可不是專科能比的。不然,為什麼那麼多本科的學生之後還要辛辛苦苦地專插本?”
“不好,”裴天隻是搖頭,“民辦本科很貴。而我,我沒有那個錢。”
裴天給出的理由相當相當直白,有說服力。
頓時讓想了一堆話試圖感化裴天的楊老師,一口氣哽了住。
“……也是啊。”楊老師輕歎,“如果是從這個角度說的話,那老師能理解你、你們的心情。”
“我們是考不到公辦本科的吧?那就隻能讀民辦了。而民辦本科我打聽過的,都很貴,一年的學費就要兩三萬,”裴天攤手,“我家沒有這麼多錢。要我自己交這麼多學費,我寧可讀專科、早點出來工作,然後把這個錢給弟弟妹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