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兒，川兒，醒醒。”

“奶奶，都天黑了，怎麼不早點兒叫醒我呀，我還要去找春潭她們玩兒呢。”她賭氣般撒嬌，坐了起來。

“你一晃眼就不見了，小兔兒似的會跑，明天再找她們吧，先回家吃飯。”

“奶奶你說誰是小兔兒，我才不是，嘿嘿。”她站起身來，往柳林深處跑去，直到見到熟悉的小院落，昏暗的燈光一如往昔溫暖的亮著，等她回家，抬起袖子擦了擦臉，蹦躂著跳進了小院兒。

把手洗淨，將鍋裡的飯菜端出來放桌子上，坐在桌邊等著奶奶回家，“應該晚些端出來的，奶奶走得慢，待會兒該涼了。”

於是她又把它們端回了鍋裡，走到了院兒裡，坐在小凳子上望向門口，望著院兒裡樹梢間的彎月，又翻出竹簡借著月光細細摩挲帶有些古韻的文字，奶奶說撿到她的時候身上什麼也沒有，就帶著這麼一本竹簡。

黛川不識字，卻在六歲時突然看懂了竹簡上僅有的寥寥幾語，卻也隻是個開頭，說是持竹簡者，需收集世間百苦，記錄其上，難怪除了開頭一句話以外全是空白的，這是要她自己刻錄。

“要真有師父，為何也不幫我一把？”她想著午間的夢，有些迷糊了，突然心裡咯噔一下，腦袋被電了一般，不好的念頭略過心間，她想到了奶奶。

“不應該這麼晚還不回來，莫不是天黑迷了路。”她出了院門，徑自往白湖方向跑去。

“奶奶，奶奶……”一路上焦急地喊著，可無人應答。

夜晚的清涼喚醒了黛川迷茫的雙眼，望著深藍的湖有些無措，湖麵似鏡倒映出她稚嫩的臉，月色正好，星星點點間她在自己的倒影上仿若瞧見了奶奶的臉龐。

她魔怔了，淚眼模糊，飛撲而下，頓時水花瀲灩，驚散了一池星光，歇而漣漪四散，縠紋平息，浮光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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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快起來了，怎麼現在越發懶惰了？”柔軟之聲輕輕敲擊著耳鼓，癢癢的，越發不想起了。

“看你，真是個名不虛傳的一杯倒，隻一杯酒就能醉這麼久，以後可不能由著你喝了。”嬉笑之聲傳來。

黛川悠悠轉醒，隻見紅帳珠簾半開，窗外暖色的夕陽照不進這間屋子，屋內有些昏暗，床頭金獸飄出絲縷淡煙，若有若無蘭花香縈繞鼻尖，床邊坐著醉春樓的姐姐，身後站著她的丫鬟環兒。

“春潭姐姐，我怎麼在這兒？”剛睡醒，嗓子有些沙啞。

“喲，一杯酒還能喝斷片兒了不成，你說要來和姐姐們喝酒的，一杯下肚就睡熟了，任憑我們怎麼喊都喊不醒，可記起來了？”環兒笑道。

“原來如此，多謝姐姐收留。”她有些赫然。

“無事，這是我閨房，平常人進不來，晚飯我叫人給你端來，先喝口茶潤潤。”春潭輕聲細語說著，將手邊的茶杯遞給她。

“不了姐姐，看這太陽剛下山，天色尚且還看得見，我該回去了，晚了怕奶奶擔心。”邊說還不忘將鞋襪利索地套上了身。

春潭皺著眉，用手探了探她額頭，擔憂道“莫不是睡覺著涼生了病，都開始說糊塗話了。”

黛川拂開她的手，“姐姐我沒病，奶奶真的會擔心，我先回家了啊，下次再來喝酒。”

話未說完就急溜溜跑的沒影兒，留下個春潭在原地發愣“這孩子，還是那樣的急性子，誒……”

等她劃過白湖後天色將晚，宛月懸空。

今兒這天怎麼暗得這樣早，她在心裡嘀咕。

踏上岸後，沿著熟悉的路徑往柳樹林裡跑，月色如流水，傾瀉而下灑在林子裡，柔和了回家的道路。

黛川穿梭在斑駁的樹影之中，以她最快的步伐。可跑了好久還沒看到印象裡熟悉的小院兒和暖色的燈光，陌生的感覺越來越真切，明明都是同樣的柳樹林，可她就是覺得已經錯過了她的家。

夜風拂過，還是那揚州三月的氣息，讓黛川稍微疏解了心神，她繼續向前走著，終於看到了遠處昏暗的燈火，急忙跑上前去，越來越近了，她看到那盞燭火在明滅間搖晃著，才發現原來不是她的小院兒。

“誰在那兒？”她拔高音調。

隻聞一聲輕笑，“川兒妹妹，叫你留下來吃晚飯你非要到處亂跑，你看你，天都黑了，還跑到這柳林來做什麼，還是跟姐姐回家吧。”春潭熟悉的聲音響起。

“原來姐姐知道我家在哪兒，那就有勞姐姐帶我回家啦。”黛川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春潭姐姐來尋她了。

春潭嗔笑到“又在說傻話了，柳樹林子裡哪兒有你的家。”

說著便上前拉住黛川的手，往白湖方向緩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