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總是相互矛盾的。
裴嫂子雖時常念叨裴二郎在家的日子少,但想著他好歹在京都貴人手裡乾活,總比在村裡種海椒謀生活好。
裴言澤應道:“不是。”
“真不是?”裴嫂子盯著裴言澤,憂心忡忡的再次問道。
裴言澤垂眸,語氣認真:“真不是。”
裴嫂子這才暗自鬆口氣,並不由自主的開始輕聲嘮叨道。
“這二十成人,算算年齡你也應該到娶親年紀,在京都可有看上眼的小娘子,這些年你給嫂子的銀錢,嫂子都給你存下來,應是能在京都買下一間小院子。”
裴言澤沒吭聲,隻是半眯著眼聽著。
京都那些泡在蜜水中的嬌柔做作小娘子可瞧不上他這個大老粗,這一個人也樂的自在,娶什麼親!
“前些年貴人賞了一座院子給我,那些銀錢嫂子儘管花就是,我還有。”
裴言澤的這番話讓裴嫂子先是微微一愣,隨即蹙起眉梢,圓圓的臉上露出不讚同的神情。
“貴人對你好,那你得要給貴人好好乾活,反正那些銀錢嫂子給你留著,你不懂!這以後花錢的地方可多著去。”
裴言澤沒反駁,隻是輕輕嗯了聲。
此時提著竹筐的唐春正站在豬肉攤前,她微抿著唇,一雙漂亮的杏眼露出一絲薄怒。
“我說小娘子,這可怪不得我,那人出價比你高的多,你也是做生意的,自然也明白價高者得。”
豬肉攤小販故作無奈,那油膩的肥臉將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擠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偷燈油的肥溜溜的黑毛老鼠。
“要不這樣,小娘子從明日多加五文錢,那豬頭我留著隻賣你。”
唐春立即明白過來,這是要漲價。
豬肉攤小販見唐春猶豫不決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嘀咕著,要不是買自個豬頭去做什麼卷餅,她能掙這麼多銀錢嗎。
唐春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伸手指著眼前那塊漂亮的三層肉:“那這還是原來的價嗎?”
豬肉攤小販先是一愣,隨即道:“那當然。”
“切三斤。”
豬肉攤小販有些疑惑:“不要彆的嗎?”
唐春想了想:“那副豬肝跟這些筒骨也都要了。”
豬肉攤小販依舊不死心:“那豬頭呢?”
唐春抬眸,神情淡淡:“不是被你賣出去了嗎?”
“不是不是,我是說明日的。”豬肉攤小販立即慌了起來,那豬頭並非像是他說的那樣,是被人高價買走,而是被他拿回家藏了起來。
主要是聽聞唐春掙了很多銀錢,豬肉攤小販眼紅,才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漲價。
那郾城的鄰城是專門靠養豬為生,每日會有八頭豬從那趕過來,城中豬肉攤小販分大半,另小半分郾城各大酒家,最後一部分則送到府衙之中。
而豬頭隻有在逢年過節拿來祭祀先祖供奉上天時,才會供不應求,平時基本是很少有人買,一部分人敬畏它是神明食物,還有一部分是它過於嚇人以及難處理,故此都難以賣出去。
唐春當初買豬頭回去鹵,主要是兩個原因。
一是便宜,二是肉夠多。
如今突然要漲價,唐春自然是不會當這個冤大種,畢竟這郾城又不是他一家豬肉攤。
她故作憂慮的歎口氣:“再好吃的東西也會有吃膩的一天,這幾日卷餅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那鹵好的豬頭肉更是剩了大半,還不如不做。”
聽了這話,豬肉攤小販是徹徹底底慌了,他開口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說什麼好。
說自己不漲價?
說豬頭被藏起來了?
說豬頭每日都送到茶水攤?
可若是說了,那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本想多掙些銀錢,卻不曾想到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豬肉攤小販的臉是漲的通紅,心裡更是悔不當初。
就不應該貪心!
唐春算好要買的東西價格,數好銀錢後便放在滿是油漬的長板上,在接過豬肉攤小販遞過來的三層肉,一副豬肝跟好幾段隻有星點肉沫的筒骨後,便立即轉身離開。
郾城不止這家肉攤,之所以常來,隻是因為這兒近。
不過這件事也給唐春提個醒,有時誠信在金錢麵前一文不值。
她必須找個雙贏的法子才行。
待東西全都買好後,唐春提著重重的竹籃朝著城南口方向走去,等出城門,抬眸就瞧見何大正同裴嫂子的小叔子說些什麼,而那頭黑色的驢則使勁朝那匹皮毛油亮的黑色駿馬那邊湊,碩大的鼻孔正“吭哧吭哧”噴著熱氣。
裴嫂子眼尖,看到唐春身影後就立馬過去幫她提籃子。
“阿春,今日咱們能早些收攤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