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旅舍內當然算不得安靜。……(2 / 2)

簡令 DawnBacheler 4384 字 11個月前

崔曉一翻上去,招待他的便是迎麵一刺。他忙向旁一閃,腳步一挪,險些自己一步踏下車頂。

崔曉堪堪站穩,車夫的劍就已再度斬出,招招朝下三路而出,似乎想逼崔曉自己跳下車去。所幸崔曉腦子靈光,格下幾劍周折一番仍是站穩,隻暗暗感歎這人力大手重,自己虎口隱隱發麻。

崔曉抖腕一刺,用的劍招簡樸至極,卻也不像他在李惟清院子裡使的那套稀鬆平常的招式,反而與車夫劍路極為相像,竟是起了玩心現學現賣。

不出十招,車夫便被崔曉一劍挑掉手中兵器。人仍在車上,兵器落進了草叢。車夫又要去抽腰上的馬鞭子,崔曉卻更快些。馬車磕絆,致使他出手略高,本向咽喉去的劍尖霎時抵上對方眉心。

上下也不過半盞茶的工夫,車夫就已落敗,被用粗繩捆了個結實,拿塊布塞了嘴,扔到了車廂裡。崔曉收劍入鞘,勒停了馬,牽至路邊找棵樹拴好,才也進了車廂。

李惟清也就罷了,鐘魚經過這樣一番事變卻也不哭不鬨,乃至連怕都看不出幾分。

“你上哪兒找的車夫啊,師兄。”崔曉拿手指摸上破損的馬車頂棚,嘶了一聲,“這可得找人修上。”

李惟清將手握成拳頭,放到嘴邊咳了一下:“城門口隨手找的,不熟。”

哪能這麼巧,隨手一挑就能是個殺手?這怕是個易容調包的。思及此處,他倒是有些關心之前那個直爽漢子的去向。李惟清料想一個殺手口中也問不出什麼話,卻姑且還是開口問了:“被你調包的那個人呢?”

無非兩個情況,滅口的可能性大一些。

車夫瞪著眼睛,嘴被破布塞著,隻能發出唔唔聲響。崔曉撐個腦袋蹲在一旁,腦子裡全是些傳奇誌事裡的情節,伸手複又縮回,問:“師兄,你說要是把布摘了,他會咬個什麼毒囊嗎?”

李惟清笑了一下:“可看清兵器是何樣式,招數是何套路?”

“將鏽鐵劍,尋常樣式。武功平平,使的是江湖流傳甚廣的粗淺劍訣。”崔曉答道。

二人問答這麼一遍,崔曉當然也兀自明了這車夫隻是江湖三流殺手,比之百馨坊落了不知幾個檔次,更彆說是死士的可能性了。他遺憾地一伸手將破布撤了,那車夫果然隻呸呸啐了兩口唾液。

車夫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廢話,連道:“沒殺、沒殺!隻打暈扔在城外了!”

這是答先前李惟清的問題。

“目標是誰?”李惟清抱著鐘魚,捏捏她的小臉蛋,問道。

車夫毫不猶豫,一絲職業道德也沒有,拿下巴指指李惟清。

“我?”李惟清指指自己。

“你抱著的那位小郎君。”車夫指正,又誒呦一聲喊開,“兩位少俠明鑒,我這就是個綁票的單子,要說殺人,借十個膽也不敢啊。”

崔曉又詢問了兩句,先前這幾個問題答得如此爽快,可提問一旦涉及主顧,這人便忽然閉緊了嘴巴。李惟清搖頭叫崔曉不必去問這些,再問也問不出更多,將這假車夫扔在官道邊,他們幾個再自行趕路便是。

這家夥不是個鐵骨錚錚的,一聽沒有要將他就地解決的意思,乾脆點頭哈腰,下了車便自己就地一滾,沒在了樹叢裡。

崔曉不由得搖了搖頭,被逗樂了,這車夫的易容壓根算不上易容,不過是將假胡子胡亂貼上,這一滾便儘數掉下,在滾入草叢前露出了一張十分年輕的麵孔。

這下沒了車夫,換崔曉趕車,他自己倒是興致勃勃。鐘魚好奇那兩匹拉車的馬兒,也坐在了外側,隻剩李惟清一人窩在了馬車內。

崔少俠腦子靈光,在徐城待了這麼久,周遭他都熟悉。附近哪兒有捷徑,往哪走有能住的旅舍,何處能將就一夜,何處飯菜噎不噎口,他都記得清楚明白。

太陽西斜時,崔曉便尋了家路旁旅舍留宿,他與李惟清倒是不打緊,可若帶上鐘魚,便沒法日夜兼程地趕路。李惟清牽著鐘魚的手尋了處座位,崔曉與店夥計商議了一番,將馬匹拉至房後馬廄吃草,又定下了樓上兩間房。

他們睡在一間,而另一間——全然是為防仍有如同先前車夫一般的人來找麻煩。

這旅舍名就叫路旁旅舍,人不少也不算多,李惟清手中拿張胡麻餅,粗略一看四周,就知道坐著的大半兒都是江湖人,沒幾人不佩劍持兵,也沒兩桌形單影隻。

便是懷中隻剩一文錢,也能在這兒討壇濁酒,腰上亮著兵器,掌櫃也敢讓人在此一坐。因為這是蕭家開的旅舍,最是歡迎江湖人,也歡迎他們口中的流言蜚語。

所以旅舍內當然算不得安靜。

有人嚷著:“清燁山莊手裡有的那可是簡令,簡令啊!都說得令者可一統江湖,誰不眼紅?”

也有人搖頭歎息,回道:“這麼多年,誰也沒見過簡令是何模樣,怕隻是謠傳也說不定。更何況,據說他們要在婚宴上拿出簡令,山莊請帖上卻半點也沒提及。”

除卻所謂江湖故事,也有敢借著酒意談論朝廷的:

“這都不知道?”人喝多了酒總是音量漸大,不太顧及身處何地,侃大山時也大多不會注意一些話該不該說。旁桌一位膀大腰圓的漢子,就大著舌頭冒著大不韙也敢說下去:“嘿,這不都過了有將近半年了。甭說江湖人,就算是田舍夫,誰還想不明白,接連死了三個皇親國戚,誰能說跟京城裡新上來那位沒半點關係?”

這話一出,談著江湖事的、嘮著大小門派家長裡短的,一時都閉了嘴,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同座的人趕忙拉他坐下,向周圍人賠了個笑臉,拱拱手,道:“酒後話、酒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