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旅舍內當然算不得安靜。……(1 / 2)

簡令 DawnBacheler 4384 字 11個月前

未時一刻。

鐘魚醒來時,看到的並非馬車棚頂,而是一隻蚱蜢。他倒也不怕,倏地坐起身來,蚱蜢將要跳開,便被鐘魚一把捏住。

“在盈滿樓時,我同趙二打聽了一下你。”李惟清忽然說道。

他們二人正坐在鐘魚身側,一左一右。李惟清坐在草地上也身姿挺拔,坐姿如鬆,正翻看他那本不離手的醫書。崔曉則隨意地靠在樹乾上,翹著個二郎腿。

“趙二怎麼說我?”崔曉的確有些好奇,看向李惟清。

李惟清毫不避諱背後打探人的行為,崔曉也絲毫不介意被打探這件事,一個平淡敘述,一個興致高昂地想聽一聽彆人如何評論自己。

“他說你多少有些蠢,你從半年前到徐城起,每天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江湖義氣,遲早會被不靠譜的倒黴師父賣掉。如果我夠朋友,就勸勸你:難得發財,不如做點什麼正經活計,早些安頓下來。”

這個評價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壞,反正崔曉聽了隻是咧著嘴笑。李惟清像隻是轉述,一點兒也不多說,反倒是崔曉,將雙手枕在腦後,複又開口:“師兄呢?還未曾問過師兄為何到徐城。”

“我本打算先開家醫館。”李惟清終於合上了手上的書,“崔師弟對江湖知之甚多,師父可曾告訴過你空穀。”

崔曉想了想,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師父說過:‘有山岌岌,有人茫茫,有雲飄飄,有日融融。北峰嵯峨兮,深寒凍百尺方能不倒;西溟杳渺兮,水波瀲灩無際而不竭。悠悠中穀,立於其間,峰繞溟環,伏而不出,卻引煙彌彌纏之,羔犢徐徐入之,虛而不虛,隱而不隱,是為空穀。’”

崔曉一口氣背下來他師父說過的話,緩了緩,又道:“西北空穀,隻在每年極寒之日開穀一天,所製之毒皆看似無害,所出寒水皆為妙藥,在外無一不賣出高價。方才說過醫館,莫非師兄你是毒醫晴梅的弟子?”崔曉眼神一亮,顯然對一些江湖傳聞好奇已久。

鐘魚手一鬆,蚱蜢跳走了。

“掛名罷了。”李惟清瞧向崔曉。

二人說話時沒刻意避著鐘魚,量小孩兒也聽不太明白。家雀兒在樹上嘰嘰喳喳地叫,下午氣溫升的高了,鐘魚口渴得緊,咽咽口水,問道:“我們不去清燁山莊了嗎?”

“去,隻是換條路走。”崔曉笑道,一個打挺站了起來,不忘摸鐘魚腦袋一把。李惟清將書收起,也道:“是該走了,馬車該到了。”

在出徐城前,李惟清料到崔曉會想法子甩脫商隊,早早於城門口雇了個車夫,以備不時之需。車夫見李惟清出手闊氣,應答得便也爽快。

幾人站在路旁,不多時,一輛馬車便停在了他們麵前幾步遠的地方。

車夫一人趕車,比整個商隊要快上不少,況且不過是載他們一小段路罷了,崔曉便沒動自己趕車的心思。

他看出鐘魚一覺醒來有些口渴,便解下水壺讓鐘魚喝了個痛快。

鐘魚並不多喝,隻解口渴便停,遞回水壺。在富家小孩兒裡,他大概也算得上乖巧。

尤記著盈滿樓的事,崔曉禁不住又嘴欠逗他:“小魚兒,米並不是從米甕裡長出來的。”

鐘魚正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馬車外快速移動的風景,聽了這話,便回頭看崔曉。崔曉本以為他是要問那米從哪來,不曾想,鐘魚認認真真說道:“我知道呀。”

說罷,又猛地捂上了自己嘴。

“你知道?”崔曉怔了怔,“那你為什麼……花伊讓你說的?”

“鐘魚。”李惟清忽然問道,“說起來還未問過,你父母可還安好?又是姓甚名誰?”

崔曉猛地一轉頭,李惟清問了他不會問的問題——若花鐘魚的身份全然屬實,以西川花氏目前的境況,豈不是特意提起人家的傷心處?

李惟清全然沒有看向崔曉。

這是兩個很簡單的問題,可鐘魚啞巴似的張著嘴,眨巴著眼睛,一個也答不出。這是為何?

鐘魚一雙大眼睛眨了又眨盯著二人,發現實在沒法蒙混過關,隻好垂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懊惱模樣:“好……好吧,我不是什麼花氏的小少爺,不姓花,就叫鐘魚。”

李惟清歎了口氣:“我就說,既然都說是少爺,又怎會是個小丫頭。”

“啊?”崔曉腦袋往前一探,盯著鐘魚瞅了又瞅。先前鐘魚和崔曉已經混得比較熟悉,才沒被崔曉的忽然湊近嚇到。

這個年紀的孩子聲音差彆不大,扮上男裝又加上幾分先入為主,蒙混過關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馬兒仍在向前直奔,車輪子倏地磕在一塊凸起石頭上,顛得崔曉自左擠到右側。恰巧一柄劍穿透馬車棚頂,直穿而下,滯於崔曉先前發聲的位置,剛好刺了個空。

這一番變故突如其來。

崔曉迅速將劍從裹著的絹布中解放出來,提溜著鐘魚的領子將她扔到李惟清懷裡。李惟清穩穩接住,與崔曉相視一點頭,崔曉便拿手摳住馬車窗戶上沿,三兩下翻上了車頂。

身著粗布麻衣,臉上胡子拉碴,不是方才接他們的車夫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