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堅下意識停頓腳步,就聽張弘韌大喝一聲:“你們先上去!”
崔曉沒停下步伐,他與張弘韌先前交過手,知道他功夫不弱,就現狀而言,顯然是先讓他們去清水鎮找個地方好好處理傷口為妙。他將李惟清送入台階,才道:“師兄,你先與張老板一起,我一會去清水鎮找你們!”
而後他再往張弘韌處而去,這二人還未結束角力。崔曉定睛一看——突如其來的人,不正是那食肆的老板麼!
老瘦條兒一旦表情沉靜,就能讓人輕易看出他曾是個和尚。
他雖是憤恨,恨不得即刻便與仇敵拚個你死我活,可並未被衝昏頭腦,也並不愚蠢。整個鬼市隻有一條路能夠通向外麵,這條路就在外市。他隻需守著等人便好,何必去硬闖內市,提前削弱自己實力?便是那人不來也無妨,這道門鬼市若無意外隻開一天,一天過後他便是被困死在鬼市之中,甕中捉鱉豈不更是容易。
張瑤並不在他的身邊,他讓小妮子先行上去,在清水鎮尋個棺材鋪,先將古巧屍身安置了,他在稍後再用血來祭奠他的師姐。
不多時,忽然鬼市之中一片騷亂。
這片騷亂是自內市始起,卻又極快地平息,老瘦條兒聽周遭嘩然,卻不明就裡,直到一紙轉帖到了他手,方才明白過來。
“……第九刃使下令?”紙傳到他手中已變得皺皺巴巴,其上有濕漉漉的水漬、血漬、臟汙,想必這紙傳閱時鬼市中人乾什麼的都有。其上三句話卻是清清楚楚,半點沒被汙跡觸及:開市日一切騷動無須理會、隻需恪守內外市規矩、其餘事宜既往不咎。
以及一個清晰的九字印章。
小販晃著手中葫蘆,他的攤子就在鬼市入口旁,這轉帖方才正是他看過後劃去自己名字,轉手拿給老瘦條兒的。此刻外市沒有什麼人光顧他的攤位,正無趣地來回踱步,便道:“老瘦條兒,你猜這轉帖是幾日前發下的?這次折在誰手那兒了?”
“驅蟲無聲,管好你的蟲子。”老瘦條兒彈走膝上爬的一隻胖蟲,掰動紙張,撚嗅乾涸血跡,猜道:“十五日前。近來誰死在那幫黑鬥篷手下了?”
“錯。一月前折在了一個湍族人手裡,嗯……想不起來名字了。不過倒的確是十五日前死的。”驅蟲無聲拿葫口去接蟲,了無生趣的直接公布答案。
周遭也有人竊竊私語:
“第九刃使怎麼管到第八刃使的地盤上來了?”
“怎麼瞅這都不像是當日發的,誰啊又把轉帖扣手底下了。”
“九刃教和鬼市有關係?嘖……沒聽說啊……”
老瘦條兒將這轉帖隨手撇在地上,驅蟲無聲不由得一愣。轉帖仰麵朝上,末尾的人名還有一大串沒劃,其中不乏內市之人,紙落在地麵,沒一會兒就被黑水完全浸透,什麼也看不清了。
“你不打算待在鬼市了?那湍族人蠢笨看不懂,將轉帖扣在手裡就招了殺身之禍,你直接……”驅蟲無聲大駭。
老瘦條兒冷笑一聲,不做回答。
他報起仇從來不隻殺一個人,假如那人有家族,他就殺對方整個家族;假如對方有師門,他就屠對方整個師門;就算仇人隻身一人,也要將與之關聯的人一並捉來,不死不休。——他的削萬頭的名號就是由此得來,沒人知道他的手究竟砍了多少人的腦袋。
假如崔坊主未死,他隻殺烏刃和另一小子也罷。可崔坊主既然已被鐘慕殺了,鐘慕還當上了這個新坊主,他便要痛下殺手,將百馨坊現存之人屠個一乾二淨。
老瘦條兒毫不懷疑自己能否做到。
“好吧。”驅蟲無聲就說,“既然如此……”
驅蟲無聲的話沒等說完,就見老瘦條兒站了起來。他的臉上全然沒有了方才的哪怕一點兒冷靜,額上青筋繃起,臉上儘是憤恨。順著目光看去,他正盯準了一塊因正在奔跑的人的動作而揚起的木牌——那塊木牌有手掌大小,朝外的一麵,寫著一個字——地。
這木牌樣式放在外邊不太起眼,鬼市裡卻很少有人不認識,這是百馨坊的地字堂所持腰牌。
老瘦條兒怒吼一聲,一手成爪,一手並攏成掌刀,一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