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老瘦條兒揮掌如刀,帶起勁風甚至將他身上衣服割出數道口子,他與張弘韌均是衣袍散亂,尤其是張弘韌先前倒於地麵,衣服上儘是汙水。蕭九華卻不像有大戰一場,一身錦衣仍無破損。忽略他手上拿的劍、肩上扛的人,就像個不通武藝的富家少爺。
尤其蕭九華一副笑麵,看起來還是分外好說話的模樣。
他不等崔曉再問,又說:“方才將這姑娘救下,趙大俠便讓我先行離去,先將這姑娘安置了再說。他現在如何,我的確不知,不過他武藝高強,想必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忽然間,周遭的聲音又嘈雜起來。
一個漢子從肉鋪裡信步走出,嘀咕道:“老瘦條兒怎麼粗心大意到遭驅蟲無聲暗算,他奶奶的,讓老子賠進去一個月租金。”
“他倆自己玩的倒開心,驅蟲無聲怕是盯老瘦條兒許久,早就想讓他那些寶貝蟲子試試了。”旁的一人搖著折扇,也走出肉鋪,同他說道。
老瘦條兒和驅蟲無聲早在他們說話時,便沒了蹤影。鬼市中人見再無熱鬨可看,便各自走出,不過片刻,此處就又熱鬨起來。
見崔曉收劍入鞘,蕭九華便問道:“先一起上去?”
鬼市的出口,就在清水鎮不遠處的一片竹林裡。
天色仍暗,有一男一女二人,正於此處貼得極近。男的拎著一個小包袱,背靠一塊巨石,女人則橫劍站在他的麵前,二人這幅姿勢,遠看近看都多少有些詭異。
“我確實不會武功。”李惟清說道。他的臉上隱含無奈,一柄利刃正抵在他的脖子上——一柄赤色窄劍。
張瑤顯然不信,有幾個不會武功的能刀刃擱在脖子上也平靜非常,無動於衷?何況先前那崔姓小子既叫他師兄,他怎麼可能一丁點兒武功也不會?於是她非但不信,神色也顯得更加冰冷。
“這位……女俠。”李惟清歎了口氣,“既然你方才肯放張老板與他義子前去醫館,想必也並非是蠻橫不講道理的人。”他稍稍停頓,伸出手指,隔著段距離點了點這柄抵在他脖子上的窄劍:“能否再幫我一個忙,先將劍放下我們再說話……孤男寡女挨得太近,有傷風化。”
他很少如此直白的出言不遜,張瑤倏地向後一撤,麵上滿是羞惱,顯然是連話也不想再多說,隻想揮劍就斬。
李惟清雙手在身前一交握,剛想拱手,忽地一頓,中途改為抱拳。他這個動作做得頗不熟練,有些不倫不類,口中輕聲說出的話語卻叫人吃驚:“多謝,花女俠。”
“張瑤”一下子又貼上了近前,捂住了李惟清的嘴,聲音小而急切:“噓!你是如何發現的,莫要大聲。”而後又以平常音量說道:“你不可能殺人?那難不成阿娘是自裁嗎?!”
李惟清伸手點了點自己眼下,稍作示意。花伊的兩點淚痣沒被完全遮掩,顯然易容得匆忙,若湊得近,便能瞧見兩點淺淺印痕。李惟清仍是以平常音量說話,隻是話音刻意的含糊不清,離得稍遠就聽不真切:“有人跟蹤?我與崔曉還以為你跟鐘魚已經一起到了清燁山莊,怎麼扮作了這副模樣,你扮成的這小姑娘本人呢?”
“小聲些……你這麼說話沒問題?”花伊盯著李惟清的雙眼,貼近了問道。她此刻毫無羞怯之意,想必方才也是演的。
反而是李惟清錯開了視線,才說道:“……沒問題。我能活到現在,在這裡和你說話,就說明沒問題。”
花伊便拽起李惟清的領口,一邊將他跌跌撞撞地往清水鎮帶去,一邊說道:“鐘魚……是被捉去了清燁山莊。我躲在棺材鋪,看見了你們的馬車,便托了一個小叫花子把銀鈴帶給你們——我在裡麵塞了張紙條,你們沒看到嗎?”
“什麼銀鈴?”李惟清拖著酸軟雙腿踉蹌幾步跟上,難得茫然。
“……算啦。這個叫張瑤的小姑娘在棺材鋪,本來是要帶著她阿娘屍體去安葬。不過,她現在也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花伊冷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