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清燁山莊之中石亭頗多,江湖傳言有整整二十之數,每一座都大小不一,樣子各異,由上好石料打造,莊主晏儀蕭平日常便喜在亭中撫琴吹笛。
莊中其餘人不一定都有武藝在身,卻大多都擅音律,便也都隨他們莊主般常聚在亭中奏樂。
便是不論這些,僅僅尋處歇息地方,這些石亭也是再好不過的遮陽地,又各有各的風景獨到之處,任一來客都不免對此抱有一些興趣。但崔曉沒有觀賞風景的心思,李惟清也對這莊中的奇山異石不大感興趣,二人在空蕩的莊中行色匆匆,一刻鐘的工夫一晃而過,卻並未遇見任何人。
照阿秋姑娘所說,這幾日紫金山上來往之人是平日裡的數倍,山莊之中理應已有不少賓客,可甭說賓客,二人連個侍從也並未見到。又如花伊所講,鐘魚也該是已經到了莊中。崔曉一心想著找他師父,並未過多在意,李惟清不想在此時給興致衝衝的崔曉澆下一盆冷水,便也未提。
畢竟已到清燁山莊,崔曉步伐輕快起來,又顧及著李惟清而未太過急促。他本隻是想尋個人問問看有沒有人見過他師父,誰料這莊子頗大不說,二人一盞茶的時間腳步未歇,竟一個人也未曾遇見。
他幾乎後悔先前未問過大門口的護衛或侍女,又想到他自己身負內功一夜未睡不太打緊,但李惟清這般折騰該已經是疲憊不堪,他師父一紙書信把他們二人叫來,且婚宴必有美酒招待,這酒鬼總不會跑,又何必著急。思來想去,崔曉逐漸將步伐放緩,說道:“師兄,這麼漫無目的到處瞎走也不是辦法,要不我們先回方才的院子歇上一歇?”
李惟清本就睡不得覺,但也沒覺得崔曉的想法有何處不好,遂一點頭,道:“那便這般吧。”
他們在清燁山莊中七拐八拐,已自臨近大門口的院子走到了一處花園。
花園中有廊橋,角落處有一間屋子,而中心則是一處水中小亭,又由一座小型石拱橋跨過環繞小亭的池塘,連接小亭。
不久前的一場大雨顯然將花兒們摧殘得夠嗆,園中花朵大多殘缺不全,被雨滴打殘的花瓣仍留在地上,無人收拾打理。李惟清瞧著,覺得有些奇怪,既然臨近莊主長女大婚出嫁,下人們豈不該收拾的更為勤快才是?
除他們二人一進又一出外花瓣上沒有任何被足靴踐踏的痕跡,好似這處花園荒廢已久,無人會來。可長勢極佳的植物又明顯有過近期修剪的痕跡,中心小湖的水也清澈透亮,無甚汙物,乃至角落小屋也乾淨得很。
花園中植物繁茂,若非立於高處,任誰也沒法將其中情景一目了然。這裡十分安靜,隻有李惟清的腳步聲毫不掩飾,蓋過了崔曉較輕的步伐,在花園之中分外明顯。
倏忽,崔曉猛地停下腳步,二人前方不遠處正有一錦衣孩童趴於地麵,將不寬小路堵了個嚴實。他們來時還未有這樣一個人在,孩童身著衣物又是深色,換做目力不佳的旁人,怎樣也要走到近前才會被嚇上一跳。
錦衣孩童正趴於地麵戳弄花瓣,崔曉與李惟清停下步伐時,他恰正要站起身來。
孩童趴下時恰好將路攔了,這一站起才又讓路得以通過。好不容易遇上個人,崔曉本想叫住這名孩童順帶一問他師父的事情,可孩童似是還未玩夠,向他們所站這側轉身,正要向花園更深處走去,權當立於花園小路中的二人是空氣。
而他這一轉身,也讓崔曉嘴裡的話繞了個彎,咽了回去。
錦衣孩童稚嫩的麵容崔曉與李惟清都十分熟悉,即便他的麵上因方才趴在地上玩耍又抬手擦臉而沾上不少黑灰泥跡,二人也不會略過認錯,這孩童分明與鐘魚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鐘魚?!”崔曉十分驚喜,聲音毫不收斂。看見安然無恙的鐘魚出現在麵前對他來說顯然是一樁好事,隻是他這一聲招呼卻嚇得孩童止住步伐向後一跳,竟直接轉身就跑。
鐘魚見了他倆必然不會是這般反應,可他若不是鐘魚,不過是叫錯了名字,何必這般大的反應,又像他們要對他不利般的轉身就跑?
孩童這反應使崔曉一愣,李惟清倒未曾顯出過多驚訝,他隻稍作停頓,便道:“這畢竟是我們從院子走來一路上遇見的第一個活人,你要追嗎,崔曉?”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