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也不過幾瞬之事,崔曉瞧得眼花繚亂,心知自己著實幫不上忙,隻能護著李惟清一退再退。李惟清當然知曉鐘慕已經對他殺意極重,可卻無懼意,也像是對烏刃的出現毫不意外。他歎一口氣,就地坐在了台階上。
崔曉不敢放鬆,手持自己的那把劍,緊盯戰局。
他愈看愈覺得鐘慕當真如同江湖傳言般瘋了。
她的微笑依然溫柔,可同時,不時自她麵上一閃而過的愁容與殘酷也不似眼花,鐘慕像是沒法持續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一般,臉部肌肉持續不斷的不自然地抽搐變化。
此外,鐘慕的眼睛裡還燃著一把譏諷的怒火。
晏宿已經看傻了,他的眼力並不足以捕捉這幾人的身法,他這人該識趣時向來識趣,半句話也沒敢打擾他正吹出激昂樂章的長兄。
晏儀蕭的橫笛令鐘慕覺得紛擾至極,她的微笑弧度逐漸減小,出手越發狠絕,繞過這三人先殺李惟清的想法顯然已被她逐漸丟至腦後。
笑錦訣本應能使人頓覺血脈僨張,內功岔行,叫人得在立即停頓調息與七竅出血之間擇一為之,可鐘慕的內家功夫顯然強於晏儀蕭,他便隻能攪動她心境,令鐘慕無法專一在戰局之上。
她的內功怎麼會如此之強,竟像是她一人的內功,卻比晏儀蕭與鄭南兩人加在一起還強一般!
憫義樓二樓算是空曠,整個屋中隻有幾根柱子、一張桌子,數隻椅子,但這些東西再加上天花板,鐘慕時而以傘,時而以手用其借力騰飛,已夠她腳不沾地的連出數招。這傘的倒刺顯然非是虛設,每每擊至牆或柱子,便會將之割下一大塊來。
傘每每擦牆而過,便要發出極大的刺耳聲響。
這些好像都全然影響不了李惟清。
李惟清忽然同崔曉道:“庚惜卿去了何處?”
崔曉豁然扭頭去瞧,隻見庚惜卿先前待的角落已隻剩下一把凳子,她人卻沒了蹤影,不知是在何處。
戰局中的幾人都未在意庚惜卿的動向,他們幾乎未挪地方,烏刃與鄭南有心使鐘慕儘量遠離樓梯口,鐘慕借力騰空,雖姑且能夠不用竹椅,但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行動自如。
烏刃動用內力越多,他周身的寒氣就越足,麵色也愈發蒼白如紙,動作卻不被劇痛所阻,依然流暢。他且如此,但突然而至猶如凜冬的寒氣忽現,鐘慕的動作稍有凍僵般的遲滯。鄭南的武器雖已被挑飛,也無暇抽出備用武器,但他的手指較筷子雖更短也更加靈活,如同蛇般柔軟。加之晏儀蕭的樂音使鐘慕心神紛亂,注意力分散,烏刃終於一刀砍下,鮮血飛濺。
這一刀砍在鐘慕左肩,刀口很深,烏刃旋身借力方才將之拔出。這便露了破綻,鐘慕立即以右掌擊在烏刃胸口,將之拍退幾步,同時借力險險躲過鄭南向死穴的全力一點,將自己摔回了竹椅之上。
烏刃連退兩步,血立即從他的口中溢出。鐘慕這一擊看著輕飄飄的半點不重,但烏刃咳嗽兩下,血卻已塗滿了幾乎整個下巴,直向下淌。
他裹著左手掌心的白布,也已經被崩裂的傷口所流出的血浸濕。
鄭南不肯放過追擊的機會,可他手指雖更靈活,較之鐵筷卻也更短。鐘慕稍稍後退,他的手指又隻差兩寸,恰好擦過鐘慕的衣襟。
鐘樂整個人已僵在原地,至此半步也沒挪過,幾乎僵成一座石雕。他不知事情為何會發展至此,他所熟識的二人忽然大打出手,仿佛此事不爭個你死我活便沒法罷休。他的臉僵硬著,嘴角抽動,不知為何,竟勾勒出一個僵硬至極的笑容來。
李惟清恰正看到這樣一幕,便又長歎一口氣,兀自想到:鐘慕所中的毒竟似在鐘樂身上也有,隻是不深,卻仍對心性有所影響。
至此,清燁山莊竟仍無一人來近前查看。
透過鐘慕先前所擊塌的牆體來看,憫義樓周遭竟一人也沒有,按理來說清燁山莊之中有不少江湖一流高手,百人論第六十五名飛輪韓遊便是其一,他恰為一古道熱腸之人。
此事究竟是否正常,也隻有晏儀蕭知道,他此刻正額頭冒汗,顯然這一曲耗了他不少內力。
一曲已畢,晏儀蕭且還未再吹下一曲,鐘慕已在椅子上後仰,打出一聲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