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聲呼哨,幾乎是立刻,先前還毫無人跡的清燁山莊一下子熱鬨了起來,數十個著一身黑衣短打的百馨坊殺手從各處竄出,將憫義樓周遭圍了個水泄不通。
烏刃抬手用袖子擦了擦仍在向下淌的血,又咽下下一口上湧的血,死氣沉沉的眼睛終於抬了抬,直視了鐘慕的雙眼。他太熟悉鐘慕了,但自八年前起至今,他已經有這麼久沒再直視過她。
鐘慕斜斜地靠在竹椅之上,半點兒也沒傷到。她麵露愁苦,好似十分哀傷,卻道:“這本該是為明日準備的戲碼,罷了,早些上演也一般精彩。”
好似憫義樓不在清燁山莊中心之處一般,這麼多人齊出,也並未有一人前來查看。晏儀蕭該是對此最為疑惑的了,他用眼神示意晏宿,詢問是否是他下了什麼命令,晏宿快速地搖了搖頭,表示他也對此一無所知。
崔曉緊張地握緊了他的劍,四下瞧看,這下李惟清沒有再阻止他,負手站在崔曉身後,道:“百馨坊不該隻有這些人吧,不該是人越多才越熱鬨?”
鐘慕冷笑:“誰知其餘的犯了什麼瘋,叫幾個主事領著,便想來殺我,自己掌管百馨坊。”
烏刃忽然道:“大概是因為崔汲悅吧。”
崔汲悅是上一任坊主,鐘慕正是將崔汲悅殺了才當上的坊主,事情一旦敗露,經受過崔汲悅恩惠的人揭竿而起也說得通。可鐘慕卻忽然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問道:“崔汲悅?關汲悅什麼事,他已在地下長眠了。”
可她前不久明明才清楚說過,崔汲悅被她殺死,已經連灰都不剩。
饒是李惟清也愣了愣,烏刃此時已悄然退至他們身旁,毫不遮掩地對崔曉道:“人這麼多,殺不完,我看你輕功還算可以,待會我把他們拖住,你帶你師兄跑就是了。”
崔曉睜圓了一雙貓眼,不明白為何烏刃要這樣做。李惟清則借此輕聲問道:“鐘慕是怎麼回事?”
烏刃將嘴邊的血儘數抹在了衣袖之上,麵無表情地答道:“因為晴梅的毒,鐘慕已經瘋了許多年了。”
他這句話說得很輕,口型也十分微小,除了李惟清和崔曉,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麼。
他們說話時,鐘慕也揮手招來一位百馨坊的殺手,殺手俯首,鐘慕在他耳邊說了句話,便見殺手做出幾個手勢,半數的殺手便忽然各自施展輕功,散了開來。餘下一半的殺手止步於原地,未進憫義樓。
這倒是方便許多,烏刃心道,若隻有這些,直接為他們殺出一條血路也並非全無可能。雖然現在狀態不佳,之後定然打不過也跑不過鐘慕,約莫是要死在這裡。
“晏坊主若不想清燁山莊毀於一旦,便彆再吹那橫笛了,這笛子實在難聽得很。”鐘慕道。她此時頭痛欲裂,卻偏生還能笑得出來,雖然她將殺手派出的原因並非是為了威脅晏儀蕭,但此時用上,倒也正好。
晏儀蕭的曲子當然不難聽,鐘慕也未嘗沒有想過運功相抵,可她卻沒法流暢的令內功上行相護,一時隻覺經脈閉塞。她出招時內勁卻又使得行雲流暢,沒有絲毫滯澀之感。
若李惟清精通武藝,他就能看得出來,這是因為鐘慕體內的毒。但他並不會武功,而在場的其他人又對這種毒並不了解,因而除烏刃外,並無一人了解鐘慕究竟為何如此。
烏刃當然不會主動將這件事說出來,他本來話就不多。
接連失手後,鄭南已經向李惟清的方向看了好一會,此時一咬牙,扭頭看向鐘慕,問道:“你可記得鄭青嵐?她現在何處?”
鄭青嵐是鄭南的長女,也正是崔曉在清水鎮見到的那具手持百馨坊鐵刀的屍體。鄭南將名字提出,崔曉一拍腦門,方才將此事記起。
可他要如何說?莫非要告訴鄭南,他的女兒拿著百馨坊的刀,已經死在了清水鎮?
鐘慕說道:“怎不記得,她沒有到清燁山莊,鐘成靜也沒來,連寧盼都不在此處。這難道不是你們幾個家族的意思,難道不是你們沒有遵守諾言?”
什麼諾言?
“先前我們各派一人加入百馨坊,是因對崔汲悅有所虧欠,得到他的死訊後本就不應再讓他們留在百馨坊裡……而近期江湖動蕩,流言四起,難道不是你先一步察覺了我們的想法,才將幾個家族的長子長女都扣下了?”鄭南怒道。
百馨坊中竟有鄭、鐘、寧家的人,這幾家在江湖上都頗有聲望,走的都是行俠仗義的路子,怎麼會與百馨坊在暗地裡有所勾結?鄭南當然也知道這些話的分量,可他卻咬緊了牙關不得不說,因為鄭青嵐與他已有半年左右未再聯係,而那恰正是江湖中流言剛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