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並不經常歎氣,就算境地再糟,通常也能隨口扯出兩句瞎話逗自己開心。
查案二字說得簡單,可實際上這些屍人究竟是何物他們還一無所知,線索不多,先前好不容易打死的兩個還被烏刃一把火給燒了。哪裡有線索?哪裡能找到線索?
他左思右想,想到先前烏刃說過,百馨坊曾經的據點裡已滿是屍人。這無疑是個該去探查一番的地方,但烏刃慣於少言,沒說清楚,據點裡現在究竟是什麼模樣,是否還有存活的屍人,他不得而知。
不過,既然已經得知了屍人砍頭即死,不再同先前一樣束手無策,那麼這些屍人也不算難纏。
崔曉思量了一下,向鐘成靜問道:“我暫時想不出有什麼可查的,不如,我們先去據點看看?”
鐘成靜點點頭,站起身來。
他們二人坐在屋頂,顯然早早就從青樓裡跑了出來。此時太陽已經掛在了天上,明晃晃地撒下陽光,崔曉坐了有一會,身上已經被曬得暖洋洋的。
烏刃走後不久,他們與阿秋待了一會,阿秋便行色匆匆地先行離去,崔曉與鐘成靜二人也不久待,立時也出了青樓。
鐘成靜也就長崔曉兩三歲,雖然麵上不顯窘迫,其實也沒去過青樓,臊得很。
崔曉與鐘成靜再回旅舍時,並未打算走正門,為了節省時間和不必要的口舌,他們本想從窗戶直接翻進去。但臨著還有幾步遠,鐘成靜忽然展臂一攔,崔曉停住腳步,一句話都沒問,閉嘴藏匿氣息。
一夥人在旅舍裡,瞧起來不懷好意,正在推搡老板。
旅舍老板是個正經生意人,跟百馨坊半毛錢關係沒有,更遑論監安司。他半點武功也不會,被習武之人不收力氣的推搡,哪裡會有反抗的餘地,一邊後退一邊大聲抗議,直到被推到臥房門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旅舍老板的房間在一樓拐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嘴沒停,還在嚷嚷:“我管你們什麼百馨坊千馨坊,說沒聽過就是沒聽說過,我一清清白白做生意的人,跟什麼江湖漿糊扯不上半點名堂。”
“少廢話。”一個瞧著稍顯瘦弱的男子把他往門口一踹,“把門打開,我手下的報告絕不會有錯,沅城中的野獸,就是百馨坊搞的鬼!”
“不行,不行,我不能打開!”旅舍老板瞪著眼睛,表現出一種寧死不屈,“收人錢財忠人之事,這屋子是彆人早早定下的,我不能開!”
“嘿給你臉還不要了是吧——”男子身旁的一個壯漢攥攥拳頭,手臂一揮,顯然是半點也不打算留手的就要將拳頭揮出。旅舍老板是個死板的人,見狀居然也就立刻閉緊了雙眼,把雙手擋在身前。
一聲沉悶的巨大響聲響起,旅舍老板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發現有兩個人擋在了他的身前。
崔曉一手捏著壯漢的手腕,而壯漢已然躺倒在了地上,兩眼翻白,已然暈了過去。而鐘成靜手中的傘已然撐開,傘柄靠在肩上,傘麵下所藏的金屬閃著寒光。
他們假裝是從旅舍路過,偶然發現了這樣一幕。
剛一打照麵,崔曉便已然認出,這名男子正是百人論第二十三位,金睛畫師陳拙。
他被叫做金睛畫師,因為他看人極準,眼神極好,又過目不忘。百人論的排名除卻實力,也會算上名聲人品,正如殺手榜會計算各人身上背著多少人命,怪人談主談誰最怪異。陳拙排在第二十三位,除卻他本身武功很好,還因為此人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一星半點的沙子,尤其最為厭惡百馨坊的殺手。
也是因此,崔曉吞了口口水,決定兵行險著,大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光天化日裡欺淩弱小、信口雌黃,真是丟儘江湖人的臉麵!”
被指著鼻子怒罵,陳拙的麵龐卻驟然柔和了一瞬,居然好聲好氣道:“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此人乃是百馨坊餘孽,近日沅城野獸傷人,大約就是百馨坊搞出的事端。”
崔曉做出一副疑惑模樣:“百馨坊?百馨坊不是近日剛剛覆滅嗎,他們怕是收拾自己的殘局還來不及,怎麼有空跑來沅城作亂?況且……”他握住旅舍老板的手腕,將他的脈門遞到陳拙眼前,“我們已經在這間旅舍住了兩三天了,這老板並不通武藝,不信你試。”
陳拙毫不客氣,握住老板脈門一探,發覺此人的確半點武功也不會,甚至身子較虛,不禁一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