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滾下來,屍人便也跟著撲了過來。
烏刃利落抽刀,先是將刀鞘甩出,阻了屍人一刹,而後連出四刀,速度極快,刀刀挑在關節最薄弱的地方,斬下屍人四肢,屍人便隻能落在了地上,動得艱難。
崔曉避過落下的殘肢,咽了口口水,注意到烏刃用的是那把五尺五的長刀。
這把刀通體烏黑,屍人的血也發黑,看不太出來沾沒沾在刀上。
緊接著,烏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崔曉,便挪騰轉身,眨眼間又解決了兩個屍人。
崔曉明白他的意思,是讓他如果想幫忙就像這般做。轉頭再看四周,他們雖然站的位置本就有些偏僻,但此刻戰鬥也逐漸波及了過來,端木芷也展開了折扇,正如烏刃先前所做般對付屍人。
這扇子上題著一首詩,墨跡瀟灑:茂林棲鳥焉逢雲,寒水遊魚躍乃聞。朔雪蓋江封萬裡,西風填壑掠千墳。
若是崔曉看見,定會驚訝極了——這上半闋詩,豈不正是李聞雲念過的?
第五日沒有動,他站在原地看著阿秋,所以阿秋也沒有動。
雖然烏刃所做看著似乎如切瓜砍菜般容易,但崔曉被向他撲來的屍人纏上時,才頗感不易,他在纏鬥之中瞅準位置刺入再挑,每個動作耗費的力氣都不小,當好不容易解決一個屍人,他發現自身內力已去半成。
這可不妙,雖然九刃教的傻子不多,也都已經有樣學樣在如法炮製地去斬屍人四肢,但放眼望去,整條街上還是烏泱泱的一片,壓根望不到頭,就算崔曉儘量省著力氣,耗空內力前,頂多也就能再砍二三十個。
況且,九刃教中人雖不少,也不乏烏合之眾,屍人不怎麼流血,九刃教中人的鮮血卻已經潑灑在周遭的牆上、地麵,流淌在磚縫之中,尚還溫熱。
屍人已經不止是從阿秋小屋的方向而來,而是從四麵八方,猶如聚水成川,不斷鋪開,過了這麼大一會,一眼竟然已經望不到頭。崔曉想到這條街上賣糖的婆婆、玩耍的小孩、不會或隻會一點武功的普通教眾。
九刃教裡究竟被藏了多少屍人?成百?上千?
阿秋看著,忽然道:“義父本來就沒打算讓九刃教留下活口。”
第五日嗯了一聲,道:“我看得出來。”
本就是沒話找話,阿秋沒什麼話可以再說,隻好沉默了下來。她想了第五日的問題很久,可始終沒有答案,不由自主地將手伸到胸前,隔著衣服握了握掛在脖子上的半塊玉佩。
如果她是仇阿秋,她最好什麼也不要說,什麼也不要做,站在這裡看他們被耗死。如果她是第五秋,她現在就該將仇崆的計劃和盤托出,再告訴他們要如何不殺也能解決這些屍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該是誰。一麵是救命與多年的教養恩情,一麵是她被帶回來生活了十來年的九刃教。但,如果她隻是阿秋呢?隻是在紫金山上與崔曉和李惟清相遇的阿秋,隻是碰巧手中有一種罕見藥粉的阿秋。
阿秋拽著脖子上的繩,將玉佩從衣服裡拽了出來,又握了握,終於抬起了頭。
她又是忽然開口,取出了三隻不小的瓷瓶:“這三隻瓷瓶裡的藥粉,對於屍人來說就像是上好迷煙,隻需一點,就能令他們倒地不起。”
第五日有點遲疑地看著這三隻瓷瓶,而崔曉恰巧在一旁砍翻了一個屍人,聽到了阿秋說的話,將瓷瓶一把拿了過來,平緩了一下氣息,急切地問道:“怎麼用?”
這東西隻對屍人有效,崔曉施展輕功找到上風處,順著屋簷一路狂奔,撒下了兩隻瓷瓶的藥粉。這藥粉果然有效,屍人幾乎都是觸之即暈,雖然不能直接將這些屍人全部一網打儘,但也比先前烏泱泱一大片,逮人就張嘴瞪眼一口咬上來要好許多。
為了以防萬一,崔曉撒得很省,繞了一圈回到原地,還剩了一瓶。
他回到原地時,阿秋懷裡正抱著一個滿臉都是鼻涕淚水的小孩,飛身疾退。她為了將這個小孩從屍人嘴下搶出來,情急之下沒有時間取出兵器,此刻疾退,雖然險險避開,脖子上戴的繩子卻被劃壞,半塊玉佩一下子掉在地上,滑出去老遠。
“小心!”崔曉見屍人下擊很快又至,自己忙驟然提速,卻也無法趕上,隻能出聲大喊。
一根木頭,以極快速度、極大力道飛來,險險將這屍人擊飛,令屍人恰好落在烏刃刀下。原來是第五日,他拆了一個椅子,正掂量著手上木頭,將椅子其他部分也逐一打出,每一塊木頭都命中得又準又狠。
阿秋鬆了口氣,將小孩放下,摸出塊今早向街上婆婆討來的糖塞給他:“快躲到屋裡去。”
她又摸了摸脖子,將半掛著的細繩摘下來握在手裡,左右搜尋了一下,找到了躺在稍遠處的半塊玉佩。
阿秋快步走了過去,將玉佩撿起,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