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刻意的回避祝裕儒又豈會不知,拍案起身方想端起當家人的架勢教訓,思及那張鼓腮撅嘴的粉臉卻又即刻失了脾氣,無可奈何重坐回椅子,祝裕儒苦笑著搖頭歎氣,自己與那小家夥,究竟是誰栽在誰的手裡?
今日蒙太後召見得賜貢品掛綠,有道是一顆掛綠一粒金,如此厚重的禮拿來孝敬小家夥,麵子夠大夠足了吧?總不該還與自己這般置氣?祝裕儒心下暗暗揣摩,揮揮手吩咐下人將那掛綠荔枝送去廂房。
為了避那惡人晚膳匆忙用過,半饑的肚皮捶鼓叫囂甚是煞風景,韓佑安不甘不願拈上塊點心充饑,就著淡味的茶水伸長脖子往下咽食,他娘的,好乾!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丫鬟細糯的嗓音緊隨響起,肚惡之人沒好脾氣,韓佑安哼哼答應一聲,努著小嘴看向進門之人。
“小公子,這是老爺吩咐給你送來的掛綠。”丫鬟端著果盤款款行禮,小心翼翼的將掛綠擺放到案上輕輕退出廂房。
掛綠?韓佑安不明所以走上前瞧究竟,低下腦袋湊近果盤看向盤中之物,咦!竟然是荔枝!眼裡“噌”的放光,努了好半會兒的嘴巴頓時咧笑開來,荔枝!好東西啊!
縱是生在大戶人家也不曾過那窮奢極欲的生活,母親向來勤儉持家,平日所吃所用自然拿捏適度,荔枝本就是南方水果,長到這般大也就頗不儘興地吃過兩三回而已,如今眼前擺著滿滿一果盤好東西,怎不叫人食指大動!
韓佑安吸溜回溢出嘴角的口水,不多想撩起袖子便伸向了盤中的荔枝。果皮暗紅條紋帶綠,個頭扁圓算不得大,與自己以前吃的似乎不是一個品種,就不知那味道如何?小心翼翼剝開果皮,凝脂般的果肉呈現眼前,居然不會溢漿?韓佑安驚歎一聲,猴急的剝去剩餘果皮整顆丟進嘴裡細加品嘗,爽脆如梨,清甜細嫩,掛齒留香,好吃!怎會有這般好吃的荔枝!
韓佑安感慨到歎息,一時蹙眉一時咧嘴,小臉五顏六色的表情甚是精彩,嘴裡歡快的咀嚼,手裡不見停歇,一顆接一顆剝食荔枝,即便是皇帝老兒都不舍一頓下肚的掛綠轉眼被他清了個空。
撫著肚皮滿足的癱坐進椅子打嗝,韓佑安閉上眼睛美滋滋回味唇齒邊的幽甜,可惜……呃……可惜隻這麼一點……明日吃不到了……
祭過了五臟廟,順道去拜會下周公?韓佑安揉揉眼睛打了個嗬欠,歪斜著腦袋昏昏欲睡,唔……好吃……真好吃……
不由自主咂咂嘴,舌尖卻品到了一股血腥味,韓佑安意識迷糊著緩緩睜眼,盯著頭頂高懸的房梁發愣,咦?哪來的血腥味?
伸手抹上嘴巴湊到眼前細瞧,驚心動魄的鮮紅赫然入目,韓佑安嚇得一個激靈完完全全清醒,掙紮著坐直身體重又抹上鼻子,血!鼻子流血了!
怎麼回事?為何、為何會流血?韓佑安按住鼻子急得直想掉眼淚,視線撇過案上那一堆狼藉的荔枝果皮突然睜大了眼睛,莫不是!莫不是荔枝有毒!那惡人竟然下毒!
眼淚嘩得湧出,韓佑安嚎哭著抹血又抹淚,粉嫩的小臉立時一片臟汙,慘不忍睹的狼狽不已。
“娘!兒子、兒子要死了……”韓佑安上氣不接下氣嚎哭,急火攻心踹倒桌椅開始拆房子。
木雕門“吱”的應聲開啟,祝裕儒皺著眉頭看向東倒西歪的桌椅,目光移回到屋中那個邊嚎哭邊打砸家當的人影。
“誰要死了?”祝裕儒冷冷出聲,原本醞釀出的耐性漸漸消失,怎可這般任性?
韓佑安咯噔愣住,胡亂抹了把眼淚恨恨轉身瞪視來人怒罵出聲:“你、你這個狗官!”
“佑安!”小家夥滿臉的血汙直把自己嚇到不輕,祝裕儒急忙上前捧著韓佑安的小臉看究竟,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狗官狗官狗官!”韓佑安恨恨的晃開腦袋邊哭邊罵,“你竟然下毒害我!娘!嗚……”
“下毒?”祝裕儒皺起眉頭大為驚訝,快速掃視屋內情形看究竟,視線瞥到案上那一堆果皮殘骸心下頓時了然,他哭笑不得的伸手彈上韓佑安腦袋嗔怪出聲,“誰教你一整盤掛綠全下肚了?不是中毒,是上火!”
“上火?”韓佑安胡亂抹乾眼淚怔怔問話,“那我死不了?”
“放心!誰都沒你長命百歲!”祝裕儒無可奈何搖頭苦笑,禍害遺千年,說得不就是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