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不樂看著老管家拋下自己一個人離寺,韓佑安趕不及神傷便被善明帶著滿寺院轉悠。因著他不一般的身份,寺裡特撥一間僧房供其居住歇息所用。
已是戊時三刻,齋堂卻遲遲不見開飯,韓佑安盤腿坐在蒲團上餓得渾身不對勁。殿上僧眾皆閉目虔誠誦彌陀經,木魚聲畢,悅眾敲引磬和板,營營嗡嗡的念經聲捶擊鼓膜縈繞在自己腦中不停歇,饑腸轆轆更添煩躁。
睜眼偷瞧善明,小和尚也是副虔誠念經的鬼模樣。豐潤有肉的嘴唇不停開合嗡嗡誦經,合十的手背現出幾個肉嘟嘟的“酒窩”。
“師兄!師兄!……”韓佑安抬手掩上嘴唇輕聲喊話,瀉出喉嚨的聲音即刻被周遭嗡嗡的誦經聲湮沒。
他娘的!韓佑安暗暗罵咧,小心翼翼鬆開盤坐到麻木的腿一屁股坐上蒲團喘氣,早膳匆忙下肚,午膳在馬車裡隨意兩個餅充饑,這晚膳還讓不讓人吃了?
濃烈的焚香味直直撲鼻,熏得腦袋犯起迷糊,視線所及皆是如對聖容般端坐的僧眾,韓佑安不適的扭動屁股,伸出手指戳上了善明鼓鼓的臉頰。
虔誠誦經無故被擾,善明猛得抖了抖肉實的身子匆匆將手中的經典合起,以袖掩口咳嗽一聲問話:“何事?”
“晚膳呢?何時開飯?”韓佑安學樣也抬起衣袖掩口說話。
“日中一食,寺裡一天隻用一頓午飯。”
什麼?一天一頓?餓死人啊!韓佑安瞬間糾起眉頭,不再多話拉起輕輕掙紮的善明便往大殿外走去,僧眾仍在開靜聽法,倒也未及注意二人動靜。
以茶充饑猛灌一氣,這才想起行李中捆紮打包的點心。韓佑安猴急拆開包裹,拈起一塊白玉酥大張著口往裡丟去。
“師弟!師弟!……你吃的什麼呀?”善明盯著包裹裡五顏六色的精致點心咽了口唾沫,半大孩子的饞蟲被吊到了嗓子眼。
嘿嘿嘿嘿!韓佑安伸手擦擦鼻尖壞笑,閒著的一隻手“啪”的拍上了自己後頸,湊近油燈細看,掌心一抹鮮紅,原是秋蚊子叮人。
“佛祖教化不可殺生!”善明臉色陡然一變,指著韓佑安掌心的死蚊子教訓起他來。
小禿驢!韓佑安隨手拾起桌布一角將掌心鮮血擦拭,眼珠子骨碌一轉一計上心。
“張嘴!”微微揚起尖翹的下巴,韓佑安擠眉弄眼重拈上一塊酥糖丟進小胖和尚大張的嘴裡,“好吃麼?”
“真香!”善明邊咀嚼邊露出驚歎的表情,寺中歲月嚴謹清苦,自然無甚機會品嘗如此甜美的吃食。
“還要麼?”韓佑安揚了揚手中另一塊點心勾引小和尚饞蟲,心底如意算盤啪啪打起。
“師弟……這又是什麼呀?能吃麼?”善明撓撓光禿禿的後腦勺明知故問,嘴角溢出的口水卻忘記吸溜回去。
“脫衣服躺下就給你吃!”韓佑安努努嘴巴,秋蚊子叮人奇癢無比,找個肉球先喂飽蚊子肚皮自己不就安全了……
善明再笨也知道脫衣服招蚊子咬的道理,故而鼓著腮幫子遲遲不肯有所動作。
嘿!不傻啊!一計不成又來另一計,韓佑安即刻瞪大眼睛教訓人:“聽聞佛祖曾生大悲心舍身以飼餓虎,你個小和尚難不成連喂幾隻小小的蚊子都舍不得麼?阿彌陀佛!”
一時間竟找不到應對之語,善明肉嘟嘟的小嘴一噘,負氣解開僧袍光溜溜躺上通鋪,秋蚊子不懂謙讓之儀,撲扇著翅膀紮堆往肉球衝去,拍又拍不得,半大孩子粉嫩的上身轉眼浮起一個個腫腫的紅包,哼哼著伸手撓起癢癢。
安全了!韓佑安長舒一口氣,躺倒在通鋪上輕輕搖起蒲扇,山裡氣溫清涼適宜,夜風吹拂著破舊的窗欞紙發出溫柔的唏嗦聲,皎潔的月光透過雕花鏤空投射到房中直直映入眼簾,如此靜謐清亮的夜晚,為何腦海裡會浮現出那個人淺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