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修長筆直的玉手掀開了車廂擋風的簾子,露出主人如清風朗月一般清雅的麵容。
正是雲弈辰。
因為見了風,他不由得抬袖捂唇,輕咳兩聲後緩步走下馬車,來到靳飛遙的麵前。
在聽見他腳步聲的那一刻,靳飛遙就破罐子破摔,放下了自己捂臉的雙手,將雲弈辰撩起衣袍下擺的動作看得清楚。
說時遲那時快,雲弈辰的膝蓋剛開始彎曲,就被靳飛遙伸手扶起。
“雲相不必多禮!”
拜托,被治下百姓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微服出宮還擠不過他們,真的很丟臉好嗎。
雖然好像現在應該大概或許可能也會被人猜到身份啦,但是隻要沒被叫出來,他就還能繼續自欺欺人。
可是他沒想到,雲相非要讓他丟這個臉。
隻見雲相俯身謝罪後,往後又退了一步,再次撩起袍袖,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他麵前行禮:“罪臣雲弈辰,見過陛下!願陛下千秋喜樂,萬歲無憂!”
靳飛遙伸出去扶他的手,就這麼尷尬地繼續懸在半空,簡直進退兩難。
自己如果這時候退,實在是有點對不起自己作為一名皇帝的身份。
那就隻有進了!
靳飛遙心一橫眼一閉:“愛卿不必多禮,且平身罷!”
說完,便握住雲弈辰起身後伸過來的手,跟著他一起上了這架樸實無華的馬車。
外表看著低調樸素,內裡卻……
可以稱得上一句寒酸。
身下連塊墊子都沒有,僅僅是從城門到宮門的這一段路,靳飛遙就覺得自己的屁股被顛得七零八落,渾身跟散架了似的。
也不知雲弈辰從邊境回來,這千多裡路是怎麼堅持過來的。
靳飛遙正自顧自地心疼他家雲相,卻沒注意到身邊這位被他心疼的對象,眼中深深隱藏著的刺骨寒芒。
將靳飛遙送至宮門口了,先一步回宮的福公公也將備好的轎輦搬了過來。
才下馬車,就又上了轎輦。
跟著他下車的雲弈辰跪下告罪:“陛下,罪臣沾染了一路風塵,本不該就此麵聖,若不是……”
恰到好處的停頓,讓坐上轎輦的靳飛遙連地都抓不了。
勉強才能在雲履中摳出三室一廳。
“還望陛下大度,容罪臣回府休整一番,再入宮麵聖!”
準準準!這有什麼不準的!
走了一千多裡肯定累了!回去多休息幾天再工作又能怎樣!
於是靳飛遙金口玉言,大手一揮,給剛回京的雲相批了足足五日的假期,以供修整。
雲弈辰勾起嘴角,粲然一笑:“罪臣謝陛下恩典。”
被他燦爛的笑容閃到的靳飛遙癡癡笑著,我男人長得真好看!
坐著晃晃悠悠的轎輦回到寢宮,靳飛遙不禁慶幸,自己今日在宮外吃的東西在肚子裡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不然一準兒會被他們顛得吐出來。
稍事歇息後,靳飛遙便傳了膳。
早點吃完早點睡,明早開始就是一位得被迫早起打工的社畜領導了!
希望明日早朝不會出什麼幺蛾子。
——
金殿之上,靳飛遙聽著下麵這群老家夥彙報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正聽得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名不那麼眼熟的禦史從隊伍中站了出來。
行禮倒是規矩板正,可他一張開嘴,上諫的對象竟正正好是坐在最上頭的那位。
靳飛遙的瞌睡一下就被嚇醒了。
他還迷蒙著,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要被批評訓話。
小皇帝委屈。
“……陛下罷朝兩日,若是勞累了想歇息倒也無妨,可陛下卻在罷朝後私自出宮,貪玩的同時還失了天子威嚴!如何讓百姓信服啊!”
小皇帝閉眼暗歎,反正都在百姓麵前丟臉了,現在再怎麼說也晚了。
但自己這出宮一遭絕不是因為貪玩,怎麼也得辯駁兩句才是。
“愛卿怎知朕這趟出宮,不是為了親自迎雲相回京?還是說,你們比朕還了解朕的心思不成?”
反正咬死不認自己是出宮玩的就是了。
原本以為自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不知怎麼蹦出來的禦史就該乖乖回去了吧,誰知他竟然還有後招。
隻見那長胡子禦史把自己手上拿著的笏板遞給同僚們傳閱:“陛下可記得出宮那日在街邊曾見過一名小乞丐?說來慚愧,那人正是我禦史台放出去巡查百官的眼線之一。”
靳飛遙傻眼。
難怪自己那日覺得奇怪,明明往前走兩條街,那裡的百姓商販生活更加富足,人流量也更大一些,怎麼這小乞丐會出現在那裡。
那條街上做生意的,全是當年簽了足夠長的合約被綁牢了走不掉的商販,可乞討是流動性的商業活動,沒道理在一條來往人流不一定比他有錢的街道上待著不動啊。
自己手下的禦史台這麼負責?還知道放眼線出去?
那他們這麼了不得,怎麼自己手下依舊沒幾個乾正事的家夥可用?
監察百官的目的沒達到,反倒是自己這個皇帝先被參了一本。
靳飛遙簡直要被氣笑了:“你們禦史台可真是好樣的啊。”
雖然他這句話是準備誇獎,可他也不介意被人誤會自己是在生氣。
就是要故意嚇你們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