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距先帝在時,不過短短八年的時間,可世間卻早已換了一番光景。
他們這些入宮的老家夥,教導陛下時都還遵守著從前的想法,卻萬萬沒想到宮外的變化會如此之快。
從前實行新政的老一套改革,早已不適應當下的生活了。
若陛下真按著他們教的那一套方法去做,隻怕他們這些老家夥,就要成亡國的罪人了!
現在想來,還隱隱有些後怕。
“但禪位一事,是萬萬應不得的。”
福公公的情緒收放自如,手絹一挪開,已經麵色如常。
“陛下還小,心中隻想著玩樂安逸,但你不同,這其中利害得失,你應當是明白的吧。”
福公公這句話中之肯定,毋庸置疑。
也輪不到任何人來質疑。
“學生明白。”雲羿辰臉上神情莫測。
他自己也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
若雲羿辰還是個正經的臣子,從小接受的“三綱”思想不會讓他有任何猶豫。
可如今的他,是被誣陷後流放邊疆,在與狄人的戰場上浴血歸來的啊。
若僅僅因為今日得到的那些“恩賜”,就輕輕放下昔日對這小皇帝的仇怨,如何對得起他在邊疆抗狄的那兩年?
如何對得起那些等著他奪取帝位,撥下足夠軍餉的將士們?
又如何對得起當初被連累的闔府上下?
“但願你是真的明白了吧。”
福公公站在宮門內,望著遠去的清瘦背影,喃喃自語道:“這世道,終究是又要變天了。”
————
第二日早朝,福公公宣讀了陛下新擬定的聖旨,殿上一片嘩然。
“陛下不可啊!”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那雲羿辰不過一黃毛小兒,如何擔得起如此重任啊!”
坐在高處的靳飛遙闔眸笑起來:“朕金口玉言,豈有收回之理?”
輕輕的一句話,卻輕易鎮住了這些蹦躂得歡快的世家老人。
等殿上安靜下來,他又睜開眼睛,將目光投向方才說雲羿辰擔不起重任的方向。
“雲王年紀太輕擔不起重任?那朕呢?朕可是半月前才過了十八歲的生辰呢!”
“你們究竟是對雲王攝政不滿,還是對朕坐在這個位置上感到不滿?”
此話一出,下麵齊刷刷地跪倒一大片官員。
看著這群被金銀堆砌出來的老人跪在自己麵前,靳飛遙險些被嚇得跳起來。
看著還挺折壽的。
“你們要真這般喜歡下跪,那就繼續跪著吧!”靳飛遙壓抑住快速跳動的小心臟,拂袖而去。
金殿外的官員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聽見裡邊傳來了“退朝”的號令,卻久久不見那些高品級的官員們出來。
有靠近殿門的官員,大著膽子往裡邊望去,著實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轉身跑下長階,被熟悉的同僚團團圍住。
“怎麼了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倒是說啊!”有人看著他大喘氣的模樣,焦急地催促起來。
“我看見、看見長官們都在殿裡跪著!陛下倒是已經離開了,也不知他們方才在殿裡都說了些什麼!”
聞言,原本還著急忙慌的同僚們也安靜了下來。
沉默片刻後,默契地邁開步子,快速向著出宮的方向走去。
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吧。
希望這些神仙在打架的時候,可一定不要想起無辜的普通人啊。
與新鮮出爐的異姓王離開後,靳飛遙一點都不見外地將人帶去了自己辦公的偏殿。
“雲哥哥,不如從今日起,這些奏折便都交由你來批閱吧!”
靳飛遙說著,將人推到了原本獨屬於自己的椅子上。
讓雲羿辰連半點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他剛張嘴準備說話,手裡就被塞上一支筆,金貴的小皇帝甚至拿起了墨錠,生疏地替他磨墨。
“陛下……”
“哥哥不必客氣!朕相信哥哥的實力!”
“可是這於禮不合啊!”
“朕就是禮,你隻管做就是了。”
任性的小皇帝十分固執,卻還記得最關鍵的一點。
“大不了…你批紅過後再交由我加印就是了嘛。”
雲羿辰眉頭皺得更深了。
然而當他妥協翻開奏本後,皺起的眉更是連半點放鬆的機會都沒有了。
“陛下……今日的奏折便無需用印了吧。”沒一個寫正事的,也就用不著再費這一番功夫了。
靳飛遙磨墨的手停住,抬眼望向他。
“哦?那愛卿可有什麼法子來治一治他們?”
雲羿辰能有什麼法子呢?
雲羿辰還真有辦法。
“既然陛下已讓臣攝政,這事便全權交由臣來處置就是了。”
靳飛遙眸光一閃。
嘖,方才還猶豫半天不敢越殂代皰看奏折呢,這會兒都打算替自己肅清朝政了。
口是心非的男人。
麻煩快點奪權然後把我圈禁起來吧,人老了真的不想繼續乾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