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白嫩的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眉頭緊蹙:“愛卿,自前些日子生辰過後,朕夜夜驚夢,不知愛卿今日可否留宿宮中,與朕徹夜長談?”
徹夜長談是不可能的,養生的老人家不允許自己熬夜。
隻要將人成功留下,屆時究竟是促膝長談還是抵足而眠,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情?
感謝自己那棒打鴛鴦的老丈人,對兒子足夠狠心,才能讓自己擁有這說一不二的能力。
但說真的,司命那家夥真的沒驢我嗎?
怎麼自己最近越回想越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偏偏自己這個老人家腦子實在不太夠用,根本想不通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
看來活太久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生活不易,皇帝也得歎氣。
“愛卿,你意下如何?”
雲弈辰沉默許久,終究還是在皇帝的又一次追問下,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罪臣榮幸之至。”
總歸自己長這小皇帝五六歲,又從小習武,更是在邊疆的戰場上待過兩年,還怕他會強迫自己不成?
若這小皇帝真是不懷好意,那明日也不需他在早朝上宣什麼“攝政監國”的旨意了,自己完全可以借著留宿的機會,將旨意改成“禪讓”。
不需硝煙就完成皇位的更替,豈不妙哉?
再次聽見雲弈辰自稱“罪臣”,靳飛遙才回想起當年程序做的好事。
聽從世家的唆使,給手下得用一品丞相,隨意冠了個不大的罪名,就把人給撤職流放邊疆。
甚至還任由世家借題發揮。
不僅將更多的能臣下獄或流放,還為了再次避免相權的獨大,直接將丞相這個職位給撤了。
宣布永不複設。
這般看來,自己還不能再叫他“雲相”了呢。
靳飛遙眼睛微眯,終於明白了最近察覺到的違和感。
明知自己是被撤職,也知道朝堂上再無“丞相”一職,偏偏“雲相”還答應得這般自然。
就連他回京時,叫開城門的手下也一口一個“雲相”地稱呼。
看來這位“雲相”的心思,也不太一般啊。
自己今日的留宿,怕不是一遭引狼入室的戲碼。
架不住他就是喜歡這些有挑戰性的劇本。
“愛卿如今已無法再官複原職,不如……”
靳飛遙刻意拉長尾音,又給出一段長時間的停頓。
借著雲弈辰不敢隨意抬頭看自己的便利,毫不顧忌地觀察他的反應。
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他僵硬嘴角扯出的那抹冷笑。
就知道自家愛人不是個純善的好人。
還好濾鏡摘得及時。
靳飛遙在心裡暗自歎息:“不如便封異姓王吧!”
說王不說吧,文明……
雲弈辰猛一抬頭,似乎沒想到這位小皇帝會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眼裡的震驚仿佛可以化為實質。
“陛下……”
自己該說什麼呢?
請陛下收回成命?可封異姓王,倒也能讓自己奪權更加順理成章,這是一件好事。
謝陛下隆恩?可結合他準備讓自己“監國攝政”一事,封自己為王自然也是彆有目的。
這般看來,自己彆無選擇,隻能謝恩了。
雲弈辰深吸一口氣,起身又準備俯身跪拜。
靳飛遙等他行過禮後,才從桌案後起身,伸手將他扶起。
“雲哥哥不必多禮,你為我朝百姓勞心費力,這都是你應得的。”
僅憑著雲弈辰在邊疆戰場上抗敵的那些功績,就已經足夠讓他封王稱侯了。
真要論起來,吃虧的那方依舊是雲弈辰才對。
至少靳飛遙本身,是沒有任何損失的。
甚至於,他還巴不得雲弈辰將自己從這個位置上拖下去。
他一個不是整天圍著文字轉,就是拉著代碼玩的,實在是沒那個能力管理好一個國家。
哪怕自己腦海裡有那麼些改革的計劃,最後真能實現的估計也寥寥無幾。
就像女學一事,若不是程序對此早有計劃,自己估計根本想不到這一點。
哪怕看著後宮一堆才女,想讓她們也成為自己的政治助力,腦子裡蹦出來的想法都是直接給官位!
朕是皇帝!
皇帝說要設女官,誰還敢反對不成?
但若是真這樣做了,也多半會被守舊的官員聯合著拉下去。
憑自己的本事,估計連個中興的政局都整不出來,還不如將權力交到真正有能力的人手裡,說不定還能來一波起死回生?
“不如……我直接禪位算了。”靳飛遙用自以為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
低頭思考這一行為可行性的他,自然不會看見身邊人眼中閃過的詫異與寒芒。
這小皇帝的腦子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想法?
因為明日需得早起上朝,靳飛遙最終還是放棄了讓雲羿辰留宿的想法,讓福公公將人送出了宮。
而即將獲得異姓王身份的雲弈辰,在出宮路上終於沒忍住,向自己的老師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豈料他的老師,比他更加迷茫。
“我不知道啊……自陛下生辰過後,我們是越來越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了。”福公公麵露苦澀。
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張手絹,掩麵哭了起來。
“若非你回京那日,我與陛下出宮時看見了百姓的現狀,也不會想到,自己這麼多年對陛下的教導,即將付之東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