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家都點了點頭，宋扉這才安下心來，對著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如果這次的事傳出去，加上本來降將和罪臣之子的身份，上官希洛回京，即使有再大的軍功隻怕也是小命難保。隻有把這次的事壓下去，上官希洛才能好好活著。

看完將士們宋扉便折回去了，打著傘在營帳外一直等到白亦雪掀簾出來。

“現在什麼情況了？”

“蠱壓住了，半年內不能劇烈運動。醒的時間不確定，不要讓他有太大情緒波動。”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隨意。”

白亦雪本來還想再跟宋扉說點什麼，但看宋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把話先壓了下來。宋扉掀簾進帳，看到上官希洛那張煞白的臉，心裡刀絞一般。拉過椅子在他旁邊坐下，牽起他的手，輕輕揉著。

“你說你命怎麼這麼苦？快點醒啊，你要是兩天之內醒不過來我可不管你了。就把你留這喂狼崽子。”

“等你醒過來，我們就可以回京了。上官府還在，都和以前一個樣，我會請旨讓陛下允許你回去住，陛下很好說話的你不用擔心。回京之後，你也會有個一官半職，不對，你這次那麼些戰功，一官半職可不夠。”

“洛洛…以後，你再也不會受苦了。”

宋扉寫了張奏折報喜，但沒說班師回朝的日子。上官希洛不醒，玄七軍就沒法動身，宋扉是確實定不下來這個日子，也不能將這件事上奏，隻能在奏折裡說軍隊需要修整。就因為這一道含含糊糊的折子，朝堂上吵了整整一天，又是在汙蔑宋扉遲遲不回是在積蓄勢力意圖謀反。皇上氣的不行，當場就摔東西給他們通通罵了一頓退朝。

皇上為了宋扉在朝堂之上怒斥言官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現在還壓的住，若是時間拖得久了，次數變多了，言官們多數都要感到心寒。皇上看著宋扉那道折子，心裡也急。他到底小孩子心性，一下朝便寫了封信寄給宋扉，還搞了個八百裡加急。宋扉收到信的時候還以為哪個駐守的將領反了他被逼宮危在旦夕呢。

宋扉一邊照看著上官希洛，一邊看那封非常文辭十分幼稚的信，如果換了彆的時候，他定是會笑出聲的，可看著遲遲無法轉醒的上官希洛，宋扉卻是怎麼都笑不出來。

“洛洛，我宋扉這輩子沒求過人，我現在求你，求你快點醒。你再不醒我還得被那些個酸書生戳著脊梁骨罵。你忍心嗎，嗯？”

白亦雪看宋扉正常了些，才在給上官希洛施完針後把宋扉喊去了自己那。

“有什麼事嗎？他什麼時候能醒？”

“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這種蠱。”白亦雪把藥箱放下，把兩把椅子搬到爐火旁，這是要長談的意思。宋扉也沒客氣，直接坐下了。

“大帥可聽說過‘幽冥’？”

宋扉在腦海裡搜索了下，他混江湖的朋友不少，卻對這個代號沒有印象。

“他是我父親的關門弟子，與凝雪一樣學蠱。這次的蠱便是他的獨創，叫做‘浮生夢’。這種蠱以一人性命為引，蠱種在另一人體內。被種蠱之人在蠱未被引發之前會有胸悶氣短之類的症狀，很輕，不易被發現，診脈也隻能診出毒，而無法確定其具體類彆，對人體傷害並不大。而為引的那人一死，蠱立即被引發，被種蠱者在強烈的疼痛之後意識接近崩潰，為引之人死前最強烈的想法便會在這時占據主導，控製的強度與被種蠱者自身的意誌力強弱和為引者的執念深淺有關。我看了當時的情況，大祭壇的情況應該是某種加強控製效果的巫術，這個我不懂。浮生夢我做不到將其徹底清除，徹底清除的方法隻有幽冥本人和凝雪知道，我隻聽說方法很凶險，甚至可能喪命。”

宋扉聽到這，心往下沉了沉。他不願拿上官希洛的生命做賭注，但若不解蠱，上官希洛豈不是會成為一顆不定時炸彈？

“浮生夢之後再發作就是依據下蠱者自己的意願了，我可以在不傷害他的前提下削減這種蠱，之後隻要他意誌力夠強就不會再被控製。我想說的重點不在這，重點是幽冥本人和這件事背後的牽連。”

如果蠱毒能被牽製住，那這蠱本身確實就不是重點了。單於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引，該就是為了利用上官希洛對玄七軍進行打擊。可幽冥為什麼要和他合作？他又怎麼能肯定上官希洛可以完成這件事？

“幽冥是外番人。他這人性情古怪，行蹤不定，好像還有國仇在身。他在父親門下學精之後殺害了父親，自此銷聲匿跡，我們猜測他是回了外番。單於做出這樣不計後果的事多半是受了他的教唆，打仗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是財力物力人力的巨大消耗，如果幽冥參與其中，那麼我有理由懷疑這次匈奴隻是一枚棋子，用來消耗大齊，而真正覬覦大齊的，是外番。如果是這樣，那麼今年就免不了還有一場大仗要打。”

宋扉看這次匈奴出兵匆忙，主要打的就是消耗和拖延，早就疑心匈奴被有心之人當做了棋子。這樣一來，很多事便都能解釋的通了。先前死的那人應該就是外番安在大齊的眼線。這場仗的軍糧是由燕、淮兩州承擔的，這是大齊四大糧倉之二，這一場仗的軍糧預算就快把這兩大糧倉掏乾淨了。軍費開支也不是個小數目，幾乎直接打掉了國庫的三分之一。就算大齊現在算是大獲全勝，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再承擔一場戰爭。

如果外番選擇在今年之內對大齊發動戰爭，大齊可能不至於會陷入絕境，但也絕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