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隻是幾個簡單的手勢，宋扉指揮完也沒急著回去，就這麼負手站著盯著遠方，手裡轉著麵小旗。

風依舊呼嘯，宋扉今天沒穿戰甲，黑袍在風中翻飛，紮成低馬尾的頭發倒是沒給他帶來多少障礙，看的很清楚。

站了小半個時辰，宋扉就在樹林裡覺出了動靜。站在另一邊拿著小旗的是個斥候，跟宋扉站在一起緊張的不行，但判斷沒有失誤，幾乎和宋扉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小旗。

所有人瞬間噤聲隱蔽。

宋扉回去時多看了這個小斥候一眼。對方可不敢看他，直接在原地趴了下去。

敵軍的來探路的人策馬往回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敵軍先鋒隊點著火把前行，鴻骨峽一片寂靜，隻有夜風在峽穀中掠過，把火苗吹的亂竄。

宋扉趴在峽穀頂端邊緣，仔細盯著下麵軍隊的動向。他在等張軼那邊的動靜。

在先鋒隊全部進入後兩秒左右，隱在草叢中的張軼就下令引爆了事先放在峽穀入口處的火藥。火藥威力不大，隻能炸下來一部分山石堵住峽穀入口，不會對在山頂上的大軍產生影響。

這“轟”的一聲在耳邊炸響，敵軍猝不及防，瞬間警戒起來。

“什麼聲音…有埋伏？”

最後排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彙報情況，他們頭頂上就響起了熟悉的調子，曲調激昂。

“家鄉的歌，這裡還有我們的人？”

“好…好像是上麵傳下來的，不…不會有軍隊叛變了吧…”

人群一陣慌亂，峽穀上方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可那歌聲卻越來越響。

“將軍！入口被堵住了！”

後方的士兵消息一到，那歌聲便戛然而止，寒風迅速穿過山穀，聲音淒冽活像鬼哭，聽的士兵們毛骨悚然。

戈迪烏斯抬頭看了眼上方，隻是下令提高警惕，繼續前進。

可剛邁出兩步，夜空中又響起錚錚的琵琶聲。那樂聲就像利刃破空，強勁有力，直取咽喉。

而在這無邊無儘的黑暗裡，竟是真的有士兵不斷倒下。一時間人心惶惶，有些士兵甚至嚇得兵器都拿不穩了。

戈迪烏斯拿著火把檢查倒下的士兵，並沒有在他們身上發現任何傷口，也沒有中毒特征，但無一例外，都已斃命。

這個殺手隱於黑暗之中，樂曲完全掩蓋了聲響，如同鬼魅般在他們身邊遊走，卻無一人能感知。

就像是妖鬼作祟。

“鬼…有鬼！”

不知是誰用外番話喊了一句，本就被這陣仗搞的發怵的軍隊立馬亂成了一鍋粥。驚嚇過度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不要亂！這世界上沒有鬼，都給我站好了！”

戈迪烏斯朝士兵們吼了好幾遍，軍隊才稍微安靜了些許。

可不過幾秒，就又是一聲驚叫。伴著這聲驚叫，樂聲停了。

“瞎叫什麼？！”

“將…將軍…樹…樹上…有…有…”

那個士兵癱坐在地，手哆哆嗦嗦地指著他身邊的一棵樹。

戈迪烏斯拿火把在樹乾上照了一下，動作瞬間僵住。那樹乾上清清楚楚的用他們的文字寫著“戈迪烏斯之墓”。

而在火把照亮那文字的同時，先前消失的歌聲又響了起來，但這次跟上次激昂的旋律全然不同。這次的曲調低沉，分明是奠歌。

這歌聲中夾雜著羽箭破空之聲，戈迪烏斯感受到氣流變化，迅速後退，等他再看時，他原本站的位置已經釘上了一支羽箭。

宋扉已經站起身，就著月色看到他躲過了那箭，“嘖”了聲，再次上弦。這次換了那種改造的箭狀炸藥。

“大家不要慌！”戈迪烏斯抽出自己的刀，丟掉火把快步向前，“滅掉火把，舉盾向前突圍！”

可士兵們亂作一團，根本沒幾個人能聽到他的命令。

他也不是完全沒被這一切影響，奠歌還在唱，他也已經看到了站在峽穀頂部拉開了弓的宋扉。可那位置太高了，他沒辦法傷宋扉分毫。如今看來，他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以他對宋扉的了解，峽穀出口出肯定也安排了不少士兵看守，可如今入口被堵，頭頂上全是宋扉的人，他隻能讓隊伍向前，隻有那樣才可能殺出一線生機。

可顯然，宋扉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看著宋扉再次將弓箭對準了自己，心中亂作一團。

“快列陣！向前衝，能出去！”

騎兵全部下了馬，縮入步兵舉起的盾牌中。

又是一聲破空之音，戈迪烏斯下意識抬刀去擋，在箭尖與刀接觸的一瞬間就聽出聲音不對，可為時已晚，那支箭就在他麵前炸開，他的刀直接被炸的渣都不剩，因為接觸的位置靠近刀柄，他握著刀的右手也遭了殃。

他被爆炸震得後退數步，眼前一片白，出現了短暫的失明，臉上未帶頭盔的部分被爆炸產生的殘留物劃傷，耳間嗡鳴。

他強忍下失去右手的疼痛，竟是一聲沒吭。倒是旁邊的人看到他的模樣，沒忍住叫了一聲。

“將軍…”

“走！”

他根本顧不得疼痛，幾乎是拔腿就跑。他已經看到上麵的人拿出了石塊和刺柱。

若是在一般的溝道，步兵的盾是可以抵擋住這些東西的，可鴻骨峽太高了，它簡直就是一道天塹。那些石塊和刺柱落下，絕對能直接把人砸成一灘血泥。

不過瞬間，隊伍尾部就傳來了刺耳的尖叫。盾牌確實是擋不住。

可就在這時，戈迪烏斯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分辨出一種特殊的操縱機械傳出的“哢噠”聲。

他們還有重弩！

“散開！”

話音未落，一支重弩箭就直直插入了隊伍正中。他們本因為步兵人數不多，所以靠的很緊，可這樣，卻使重弩的威力翻倍了。這支重弩箭直接碾死了七八人，還帶翻了四周一圈的士兵。隊形這下徹底亂了，後排的士兵被前麵倒下的人絆住了腳步，整個軍隊被深深的絕望包圍。

戈迪烏斯依舊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怎麼登上這懸崖絕壁的。

可現在沒有時間留給他思考，他再次感覺到了那道一直注視著他的目光。冰冷且飽含殺意。

兩箭都沒解決掉他，宋扉心裡很不爽，把手裡的弓扔給站在一旁的下屬，自己走到重弩身邊，把在操縱重弩的人趕到一邊。

這弩本來是要兩個人合力才能拉開的，可宋扉就憑著自己的臂力，一個人操縱了起來。

寒光一閃，重弩箭尖瞬間便迎上了戈迪烏斯的麵門。

躲不掉了…

戈迪烏斯認命似的閉上了眼，下一秒，血液腦漿濺了滿地，戈迪烏斯的頭被弩箭砸的粉碎。

失去統領，軍隊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不知該何去何從。

“我不想死啊！”

人群裡突然爆出了這樣的聲音，緊接而來的，是眾多武器落地的聲音。

有人選擇了投降。

人們都是從眾的，一但有人開頭，便一發不可收拾。不過片刻，下麵便嘩啦啦跪了一片。

往下扔石塊和刺柱的士兵停了手，望向宋扉。

宋扉從重弩上下來，看著下麵的那些外番士兵，神情默然，仿佛這些人早已不是活人。

“一個不留，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