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騫現在已完全接手了明遠侯的任務,在籌款詔令頒布之後便四處奔走,算著自家的賬。他的兄弟都死在戰場上,叔叔又遇到柘慕銘琺那個倒黴催的在異國他鄉丟了命,現在能管事的就剩他一個了。今日又是一個人忙到半夜,精疲力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個點路上基本沒有行人,甚至連路旁的燈都沒亮幾盞。鄭騫從鋪子出來之前在嘴裡含了些茶葉,強吊著精神盤算著自己到底能給國家貢獻多少銀子。
茶葉嚼了沒一會兒便失去了作用,鄭騫將茶葉吐出,卻在這時感覺到後背發涼,好像有人在盯著他。
他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提起手中的燈籠四處張望,大街上靜的能聽見風聲,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可那種被人窺視的毛骨悚然卻一直沒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誰?出來。”
回複他的自然是一片寂靜。
在他走到一個狹窄的巷子口時,突然被暗中伸出的一隻手抓住,被拽進了一片黑暗的巷子裡。
鄭騫看不到人,一肘向身後擊去,卻被對方抬手攔下,反手把他鎖的死死的,根本掙不開。
“鄭騫,彆動。我沒有惡意。”
這聲音鄭騫可太熟悉了。
他雙目圓瞪,在黑暗中拚了命地掙紮。
“柘慕銘琺!你狗日的還有臉來見我?!不要用我叔叔的聲音,你他媽放開老子!”
“對不起。”
鄭騫被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驚得整個人呆住,眼眶瞬間就紅了。
“對不起?!”他聲帶都在顫抖,“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能把我小叔叔還給我嗎?能嗎?!大齊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把聯軍搞過來踐踏我們的家鄉?我小叔叔怎麼對不起你了你要殺了他扒了他的皮?啊?!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自己去地府跟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說去吧!放開我!”
“你冷靜點,鄭騫。”
柘慕銘琺鬆開了箍著鄭騫的手,鄭騫一擺脫束縛,直接轉身一拳打在柘慕銘琺的臉上。這一拳鄭騫一點沒保留,直接打的柘慕銘琺“嘭”的一聲撞上了巷道的牆壁。
鄭騫還要再打,柘慕銘琺的身體卻滑了下去,整個人癱坐在地。鄭騫看不清情況,撿起燈籠一照,才發現柘慕銘琺的衣袍上滿是血跡,是新鮮的,看不清傷口在哪兒,但可以確定現在血還沒止住,地麵也有血滴滴落的痕跡。
“你…你怎麼了?”
柘慕銘琺淒然一笑:“惹了點麻煩,死不了。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能冷靜下來聽我說幾句話嗎?”
“你…你先處理下傷口止個血啊。”
“你還真是善良,跟鄭憲一樣。傷不礙事,我就說幾句,這關乎你們大齊的命運,你聽好。”
柘慕銘琺的聲音已經明顯能聽出失血的無力感,他啐出一口血沫,繼續說:“你地位也不低,能接近統治者,告訴他,小心韓子恭。還有,我看你們已經在忙活著複興了,我這有幾張白人的軍備圖紙,你拿著,算我對鄭憲的一點補償。”
柘慕銘琺從懷裡掏出一遝稍微浸了些血的紙張,遞給鄭騫,鄭騫接過一看,確實是之前沒有拿到過的軍備圖紙。
“你們挑的兩個合作夥伴都挺靠譜的,加油乾。卡拉科爾雖然回去的晚,但他在國內的影響力很高,要不了多久就能平定內亂當上國王。他向來睚眥必報,在大齊栽了跟頭,就一定會討回來,毀約也不是不可能。”
他單手撐地勉強站起身,拍了拍鄭騫的肩膀,卻沒帶任何力度:“我就說這麼多,信不信由你。”
說完這些,柘慕銘琺就拖著有些脫力的身體消失在了夜色中。鄭騫拿著圖紙,指節微微顫抖著。
這是自己小叔叔拿命換的圖紙。
他不知道柘慕銘琺說的小心韓子恭是什麼意思,韓子恭是現在的右相,三朝元老內閣重臣,就憑柘慕銘琺的一句話,沒法撼動他的地位。就算現在告訴皇上,皇上大概率也不會相信。
鄭騫將圖紙小心翼翼地收好,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提著燈籠繼續往回走。經過剛那一波轟炸,他現在一點困意都沒有了,在腦海裡瘋狂消化柘慕銘琺那些話帶來的信息量。
朝堂之上還有沒處理乾淨的賊,外患也並未真正解決,大齊的未來到底會走向何方?柘慕銘琺突然的轉變又意味著什麼?
鄭騫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個人盯著屋頂想了很久,也還是一頭霧水。
要直接把柘慕銘琺說的告訴皇上嗎?
鄭騫想了一夜,還是決定不直接去找皇上,先拿著圖紙去一趟楚王府和宋扉商量商量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