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體運動和引力的影響下,宇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生一定程度的世界線重合,世界線重合的時候,人們會陰差陽錯地見到原本不該見到的——其他世界線的人,包括自己。”眼鏡美女張曉菲一本正經地介紹著。
“其他世界線的人。”方銘低頭喃喃重複:“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一直以來看到的,是平行世界。
看不清的平行世界。
方銘從小就能“看到”奇怪的“東西”。
稍微大一點之後,他就知道,其他人都看不到那些東西。
他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魂,更像是一些能量或者說氣場。
每過一段時間,它們會沒有預兆的出現,又毫無預兆地離開。
它們總是像在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牆後麵,能看見模糊的光影晃動,卻看不清楚具體的形狀和樣子。偶爾也能聽到聲音,也像從深水裡傳導過來,聽不真切。
小時候問外婆,外婆總是擺擺手說,你必須自己去尋找答案。
而此刻,在這個不知道離自己的世界線多遠的宇宙角落,在剛才那個遮罩內,那些模糊光影突然被調成了高清狀態。
方銘覺得,自己不止快找到答案了,他簡直就在答案裡麵——
牆的另一邊。
方銘朝遠處天邊望去,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一個巨大能量場,將這個世界籠罩著。
“你也可以想象成,我們現在在阿飄控製的世界裡。”
一個胖乎乎、笑起來快看不到眼睛、自稱小伍的小夥子,熱心地幫助方銘適應這個世界。
他們此時在鎮上的一個民宿裡落腳。
方銘本想帶他們去外婆留下的屋子,但一夥人一聽說是安靜偏僻的小屋,都連連擺手,一個勁地強調:要找個有人氣的房子。
果真如老馬所言,村莊的村民都消失了,這讓方銘既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
自己是真的孤零零地被丟在了宇宙的不知名角落了。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幽靈們”正以各種姿勢潛入沿途的住宅裡,有些趴在牆上,有些從開著的窗戶溜進去,從一些沿街的落地窗望進去,橫七豎八躺在房間裡的更是大有人在。
方銘皺了皺眉,又嘟了嘟嘴想抱怨。
張曉菲貼心地說明:“放心吧,他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影響不了你那個世界的人。”
最後他將他們帶到了一處藏得較深的民宿,裝修得舒適而不奢華,一整個院子裡七八個房間,還有一個超大的公共客廳,他們現在就坐在這個客廳裡。
仿佛童話世界裡的畫麵正在方銘眼前呈現,讓他目瞪口呆:
客廳正中間七八十寸的電視畫麵不斷地切換著,從數字1變到135,又從135變到1,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來回至少10輪了。
遙控器就像魔術中那樣,懸浮在空中,有節奏地晃動著,方銘嘗試過奪下遙控器,但吃驚地發現,他竟然不能移動它分毫。
而正對著電視的L型沙發,有幾處凹陷,而凹陷的上方,都對應漂浮一個手機,從旁邊望去,一排手機都亮著屏,屏幕不停滾動著,整齊劃一。
被那個胖小夥小伍這麼一比喻,方銘發現還真是那麼回事。
眼前的一切,分明就是有人正在這個客戶裡活動,他們像民宿平時的住客一樣聚集在這個客廳裡,有人在按著遙控器挑選想看的電視,還有四五個人圍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
隻是方銘聽不到也看不到這些人。
小伍以過來人的經曆安慰他:“我剛來回收站的時候,也嚇壞了。”
方銘又凝神觀察了一會兒,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那裡傳來的能量。
“我們現在看到的,”張曉菲推了推眼鏡,她坐在其中一個“阿飄”的位置上:“都是你那個世界的單向投射。”
腦瓜靈活的小伍又打了一個非常有助於理解的比方:“遠程實時3D打印的世界!”
方銘一愣:“為什麼是我的世界?”
“因為你是最新的受害者。”老馬竟然還在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個煙頭。
“每一次世界線紊亂,如果發生了新的自謀殺,回收站就會以新的自謀殺發生地為中心,形成一個新的時空。”張曉菲說完,又嚴謹地補充了一句:“這些都是這裡的居民……”
老馬糾正:“叫難民比較合適。”
張曉菲繼續:“……長時間觀察總結下來的規律。”
“所以每次有人殺了自己,我們就會搬一次家。”小伍的過分歡快,引得他旁邊一個女生一個大白眼。
聽他的語氣,似乎經常搬家,那也意味著——
“我們以後要一直呆在這個回收站嗎?”方銘提出他一路上都在想的問題:“既然世界線紊亂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發生,我們不能在那個時候回去嗎?”
“理論上是可以。”張曉菲說。“找到可以接納你的世界線。”
方銘還想問,老馬舉起手掌做個“停”的動作:“急什麼?下一次彗星撞地球還早著呢,先讓我們歇會兒。”
“是天體磁場影響地球。”張曉菲更正。
方銘沒再做聲,他確實需要點時間消化這個世界。
看著滿屋子飄動的手機,他突然想起來去掏自己褲袋裡的手機。
還沒等他拿穩,小伍同情地告訴他:“手機開不了。”
果然,明明剛剛充滿電的手機,現在無論怎麼啟動都沒有反應。
張曉菲略顯沉重地說:“這個世界跟我們的世界,就像假花跟真花,看起來一樣美麗鮮活,但是沒有生機。”
方銘呆滯地倒在沙發上,出神地看著屋子裡各種和諧又矛盾的元素。
小伍這時湊上來打聽:“對了,你是因為什麼被自己殺了?”
方銘奇道:“我怎麼知道?”
小伍卻似乎很意外:“咦,你心裡沒點數嗎?”
方銘搖頭:“完全沒有啊。”
聽小伍的意思,他吃驚地坐起來,問在座的各位:“你們都知道?”
老馬“唔”了一聲,但顯然不想提,繼續閉目養神。
張曉菲沒說話,沙發上的二男二女則陸續表示——
“大概知道吧。”
“差不多吧。”
剛才白了小伍一眼的那個女生沉聲說:“她說的很清楚。”
她,當然指的是殺死她的那個自己。
方銘大吃一驚,回過頭問小伍:“你是因為什麼被殺?”
看大家的表情,這個話題似乎很隱私,但小伍看起來不是那麼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