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世界線紊亂的時候，難民們都會一擁而入，像魚兒撲進大海裡一樣，很快就消失在迷離的時空中。
紊亂的磁場退去之後，留下來的是少數中的少數。
他們一小部分是像柳瑾，沒打算回去，還有一部分雖然因為未知的原因沒能成功，但多試幾次，往往都能如願，所以即使當次失敗了，也沒人會過多的擔心。
但是從兩年前，連不關心回到現實世界的柳瑾都覺察到，留下來的人越來越多，而這並非他們自己的意願。
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恐慌逐漸蔓延回收站。
一年前，成功率從她最初印象中的九成以上，下降到三成左右。
那個時候，回收站裡一些聰明的難民，開始分析原因，總結失敗經驗。
引力變小！或者說，排斥力變大！
這是很多失敗的難民最直觀的感受。
聰明的難民們分析出，因為回收站的負荷越來越重，導致世界線重合時，現實世界線對它的排斥力變為主導力量，從而使得原本發揮關鍵作用的引力，在斥力麵前變得微不可察。
柳瑾這才留意到，不光是離開的人變少了，進入回收站的人也越來越多，世界線重合的頻率也在不規律地變高，這原本是個好事，因為頻率的增加，意味著難民們回家的機會增多。
但她這才意識到，那同時意味著更多的難民湧入。
幾個月前，她和一些老人們做了一個小範圍的非正式調查，發現最近一個月回到現實世界的人數已經接近於零了。
而與之相對的，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肉眼可見地變多。
大家擔心，按照這個速度下去，這個原本容量不大的回收站，是不是就要爆炸了。
而這個瀕臨崩潰的回收站，能量越發不穩定，結果就是，每次世界線重合，難民們一旦進入多重世界線，很快就會被排斥出來。
慢慢的，這個回收站，成了死亡等待區！
老馬滿不在乎地總結：“我說得對吧，以前叫回收站，因為還有機會被回收，現在隻能叫停屍房。”
方銘剛剛被壓下去的惡心感，又湧了上來。
“可是，”方銘抓住一根稻草：“昨天那個女人不就成功了嗎？”
雖然很困難，雖然有點偶然的幸運因素，但應該是成功了。
柳瑾意外地看了一眼老馬，老馬點點頭證實了方銘的說法。
“我們也不知道怎麼成功的，死活把二姐給按了進去，這小子當時也在場幫忙。”說到“幫忙”兩個字的時候，老馬含糊了一下，畢竟他看到的是方銘正在幫倒忙。
方銘汗顏了一下。
柳瑾輕輕笑道：“她最後還是想通了。”
老馬感歎：“是啊。”
柳瑾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你呢？”
老馬回避她，望著遠處的湖水：“暫時沒想通，可能永遠也想不通了。”
方銘看他倆打起啞謎來了，召回他們的注意力：“所以還是可以成功吧？隻是我們不知道方法而已？”
柳瑾眼波一轉：“方法我們一直都知道啊，跟著引力走。”
“所以我們隻要找到引力所在就好啦。”一個假設開始在方銘心中成形，他覺得自己有八成的把握，昨天他看到就是跟那個女人有引力作用的世界線。
“說得輕巧。”兩人鄙夷地看著他。
方銘得意地一笑，神秘兮兮地說：
“我想我知道命運把我仍到這裡來的意義了！”
二十多年來，方銘一直在問一個問題，自己的特殊能力到底有什麼存在的價值？老天為什麼要給自己一個沒用的、多餘的能力？
死黨兼損友曾經奸笑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一種精神病？”
被一頓胖揍之後，他捂著頭說：“或許它就沒什麼價值，像闌尾一樣，有或者沒有，都不影響你生活。”
方銘接受了這一種解釋，但他沒想到，跟自己無用的特殊能力和平共處了二十多年後，他終於發現了它們的用武之地。
正有點壯誌將酬的熱血沸騰，老馬一潑冷水潑來：
“把你扔到這裡來的不是命運，是貪圖你兩千萬彩票的另一個自己！”
方銘氣勢弱了一截：“那或許也是冥冥中命運的安排。”
柳瑾又潑了一盆冰水過來：“可是即使你走狗屎運找到了那個引力所在，你也很難克服遠超它幾十倍的排斥力靠近那兒。”
致命一擊！
遮罩中的那個男人！
他好像可以抵抗排斥力，可是他真的存在嗎？
哪怕不是自己的幻覺，他是回收站的人嗎？
昨天如果沒有那個人的幫助，自己的能力仍然沒什麼卵用。
方銘泄了氣一般坐在草坪上。
“對了，”他又想起一個疑問：“你們剛才說倒計時，是啥意思？”
柳瑾低頭對他伸出手指，這次是三根。
“三年！”
“如果三年內，你不能回到現實世界，”她垂眼盯著之前那個男人剛剛消失的地方，說：“你就會像他那樣消失——”
“真正的死亡。”
老馬被一提醒，剛想起來這事兒：“你的大腦裡是不是不時會閃出一個數字？”
方銘快速點頭。
900！
昨天晚上之後，今天也出現過一次，變成了899。
倒計時！他張大嘴好像明白了。
“那就是你剩下的日子，珍惜吧！”老馬同情地拍拍他。
方銘覺得哪裡不對：“不是吧，你們這兒300天一年？我大腦裡的數字是900啊？”
老馬皺眉：“跟現實世界一樣啊，都是365天……”
說到這兒，他似乎想到什麼，話音慢慢消失，狐疑地看著方銘。
柳瑾也猛地回頭盯著他。
方銘被他們盯得發毛：“怎麼？”
“媽的，”老馬上下打量他半晌，才罵罵咧咧道：“你小子看著挺陽光開朗的，竟然他媽的是個連環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