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那你快點回家，不要讓外婆擔心。”

方銘眼眶一熱，比了個ok的手勢，擠出個燦爛的笑容：“必須的！”

外婆這才操作著輪椅朝單元門滑去。

方銘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外婆的背影逐漸淹沒在一片五彩斑斕的街道夜景中。

“呆站在這兒乾嘛呢？”一個陌生女人拍了他一下：“你不是說提前去搶位置嗎？”

方銘愣了一下，笑了笑：“已經占好了，我出來看看。”

女人客氣地笑：“辛苦了。”

“新來的小帥哥很可靠啊。”

“已經有好幾個女生在跟我打聽咱們部門新來的小夥子了哈哈哈哈。”

同事們說笑著，紛紛拍拍他，走進他身後的一條小吃街。

“你也快過來吧……”

身後的推力，又加快節奏把他推進了“加班程序員方銘”的世界線，“高中畢業輟學做生意的方銘”的世界線，“不知道是哪兒”的世界線……

每一次都越來越短暫，還沒等他搞清楚狀況，就已經身不由己地換了天地。

隨著時間的流逝，新奇感漸退，一股焦急的情緒在心中升起，他知道這樣隨波逐流的跳動很快就會結束，而他將一無所獲地被擠回回收站。

“跟著引力走。”

他想起了柳瑾的話，引力？

他閉上了眼睛，隔絕了視覺畫麵對他的衝擊，並不再注意耳中聽到的聲音，而是將注意力放在身體的感受上，感官因此變得更敏銳起來。

他放鬆自己的身體，不再抗拒和抵抗這些力量，而是讓自己像是在大海裡一樣，隨著波浪漂浮起來，他試著隨著力量的變動而調整自己的方向和位置。

終於，他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力量，在一眾衝擊力明顯的高壓氣柱當中，仿佛有一個空洞般的存在——

它在拉動自己！

方銘抑製中內心的興奮，耐心調整姿勢，慢慢靠近那股力道。

就在自己跟那股力量越來越近的時候，方銘突然覺察到，在另一個方向，還有一股力量，很微弱，但卻也在吸引著自己。

方銘一愣，忍不住睜眼。

睜眼的那一瞬間，方銘就知道“糟了”！

果然，就如同原本漂浮在水麵上的人，心中一慌就馬上沉下水一樣，方銘甚至還沒看清自己的處境，就被四麵八方的“手”接力似的拍出了老遠。

方銘甚至還在半空中，就意識到自己離開了多世界重疊的磁場，因為——

他的世界清淨了。

沒有閃動不已的畫麵，沒有此起彼伏的聲音。

他隻看到了黑色，和自己身前快速後退的巨牆！

方銘不甘心，一站定就拔腿向前追，他很快就追上了。

他又一次回到了牆的另一邊。

但是這一次感覺跟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說，剛才他是在多重宇宙的紊亂磁場中，參與著磁場中各種力道相互作用，現在的他更像是隔岸觀火，站在遠離磁場的另一個時空，觀察著磁場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就像昨天那樣。

而跟昨天不一樣的是，今天他眼前不止一個女人，而是好多好多人。

他們像琥珀中的蟲子，漂浮在多重世界重疊的時空中，經曆著自己剛剛經曆的一切。

他努力地跟牆的速度賽跑。

一個，兩個，五個，十個……

忽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那是小伍。

那個笑眯眯的，“一路走來都很順”而被平行時空的自己殺死的小伍。

此時小伍正掙紮著想要站穩，但卻反複被彈開，破壞了他的平衡。

方銘這次有經驗了，他一邊加快速度往小伍身邊跑，一邊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他周邊的能量場。

正後方！

方銘大聲喊：“小伍，後麵後麵！”

他一邊喊，還一邊猛打手勢，但是他的聲音仿佛在真空中傳不到小伍的耳朵裡。

他一急，拚命加速跑到小伍的正前方。

小伍這時睜著眼睛，但方銘知道他的眼睛裡看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某一個時空裡的世界。

就像那時，無數個小伍所在的時空影像，像投影一樣投射到自己身上，但這一次，方銘沒有心思去看，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能量場和小伍本身身上。

他極儘誇張地揮舞著手臂，以及大聲嘶吼，都沒有讓小伍眨一下眼，伸出的手，也穿過了小伍的身體無法碰觸到他。

方銘沒辦法，看著逐漸接近的牆，他一橫心決定中二一把。

他學著電視裡見過的那種特異功能，用雙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借以集中自己的精神念力，接著，他飛身一撲。

他的身體穿過了小伍的身體，飛快地朝著小伍後的地麵撲去。

就在他閉上眼認命地等待著身體跟地麵的親密接觸時，他感覺自己的肚子被狠狠踢了一腳，就在他被踢得瞬間往後飛去，以為屁股就要著地時，他的手臂被一把抓住，膝蓋被踢直，生生地站穩在原地。

他不明所以地睜開眼，一個全身黑衣，蓬鬆黑發的高瘦白皙男子，正一手抓著他，一手抓住小伍，把他往後拖。

方銘一見來人，立馬忍住因為疼痛而要爆出的粗口，驚喜地喊道：

“暴力狂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