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菲看方銘舉棋不定的樣子,緩和氣氛:
“今天的議題不就是拒絕調劑的難民麼?你就當我是提供一個案例。”
“老馬說得對,我們都是在名為自己的法庭上,對自己進行宣判……”分開前,張曉菲抱歉地說:“而我在自己的法庭上,無法判她無罪。”
想著張曉菲給出的難題,方銘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萎靡不振,在晚間讀書環節念錯了好幾次,宙也皺眉看了他好幾次。
在又一次看錯行被宙糾正之後,他突然心一橫,把書一扔,豁出去了:“不念了,你乾脆揍我一頓吧。”
或許挨一頓揍,就想通了。
宙沒讓他失望,一拳就揮向了他的臉頰。
“臭小子,還真打。”
他撲了過去,跟宙悶聲扭打在一起,桌子被撞翻,椅子被踢倒,書本和文具在空中飛舞。
不知道打了多久,兩人滿臉通紅,氣喘籲籲地躺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方銘看著亂糟糟的房間,突然輕笑:“幸虧不是真在現實世界,否則老師看到要心臟病發了。”
宙則一聲不吭地坐起來,開始收拾房間。
方銘爬起來,就地盤腿坐著,看著宙忙碌的身影,突然很想傾訴:“我讓大家放棄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是不是錯了?”
宙的動作絲毫未停,仿佛沒有聽到。
方銘把張曉菲的想法簡單複述了一下,最後拍著腦袋說:“就那樣放過那些殺了人的人,算不算共犯?”
“對了,”他又突然想起一事,從兜裡掏出那張彩票,喃喃自語:“如果要兌獎,我也必須回自己的世界線啊。”
如果回自己的世界線,另一個方銘會怎麼樣?雖然他並沒有張曉菲那麼強的伸張正義、懲罰罪犯的主觀意誌,但客觀結果恐怕是一樣的。
越想越覺得頭大,煩悶地揉亂自己的頭發:“煩死了,不想了。”
說完就真的從地上蹦起來。
跟宙打了一頓又傾述了半天後,心中一大半煩悶都發泄掉了,方銘決定想不通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
水到橋頭自然直,跟了他二十多年的特殊能力,不也等到了發揮作用的時候麼。
想通這點,他又喜滋滋地走過去坐在宙身邊,坐下的時候還忍不住手賤,也揉亂他的頭發。
宙偏頭不耐煩地避開他:“你什麼時候回?”
方銘佯裝不爽:“嫌我煩了?”
宙沒有說話。
方銘嘿嘿笑道:“為師還要給你念書,等你認完這本書裡的字後再走。”
他拉過宙的手,借他的手翻了翻寫下的厚厚一遝字,欣慰地說:
“你這麼刻苦,應該沒問題。”
宙瞥了他一眼,嘴巴動了動,但沒說話。
關於自己的歸期,方銘一直知道截止是在倒計時到達840的那天。
因為還有大半個月,所以他從來沒仔細想過。
突然被宙這麼一問,他才仔細想了想,這一想不禁愣住了——
按照目前的頻率,想要在彩票失效前回到自己的世界,自己還有最多三次機會!
而最保險的做法,是在下下次世界線紊亂的時候回去。
所以張曉菲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
方銘突然明白了。
“曉菲姐。”方銘可憐兮兮地跟張曉菲求證:“你這時候提出要回去,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我吧?”
張曉菲愣了一下,老馬則嘿嘿笑起來:“你小子平時看著挺缺心眼兒的,關鍵時刻還挺機靈。”
如果方銘要在下下次世界線紊亂的時候回去,而且是回到自己的原本的世界線,他需要一次試驗的機會。
張曉菲頷首:“但那也確實是我真實的要求,隻是選了個合適的時機提出而已,而且也不單是為了你,還為了其他跟我有類似要求的人。”
方銘也不再扭捏:“我會儘力而為的。”
臨走的時候,張曉菲叫住他:“如果出現你最害怕的情況……”
方銘最害怕的情況是,雖然送回了眼前的張曉菲,但另一個張曉菲死在了紊亂的世界線中,他覺得自己負有一定的責任。
“你要記住,那隻是我讓凶手償還了我一條命而已,跟你沒有關係!”
“如果世界線紊亂必須造成一個人死亡,那死的人,是當初犯下殺人行為的那個人,這才是最公平和公正的結局。”
下一次的世界線紊亂發生在這次對話的第二天。
現在送走那些“接受調劑”的難民已經比最初的時候容易很多了,尤其是那種“不需要調劑”的難民,甚至都不用方銘指路了。
在最近幾次的行動中,好些難民都感覺得到引力的方向,隻是憑借他們自己的能力,無法克服排斥力走到那個方向。
“慢慢就不需要我了。”這個變化既讓方銘有些驚喜,又莫名有些失落。
但今天的重點不是這些人,而是眼前的張曉菲。
張曉菲睜眼見到蒙著麵的宙,笑了笑:
“終於見到你了,方銘的神秘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