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楚,然後奪回自己不那麼快樂的人生。
宙帶著張曉菲“降落”的地方,不在A市。
張曉菲一看清四周就愣住了。
“知道了,”一個撒嬌的聲音響起:“明天就回去。”
張曉菲猛地回頭,方銘也聽出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扯了扯宙的衣服:“是她。”
另一個張曉菲正扶著一個上年紀,行動略微緩慢的女人,沿著小區的健身道慢慢走過來。
“你彆嫌我囉嗦,”女人略帶疲憊的聲音輕叱:“我還不是為你好。”
“是是是,我知道。”冒牌張曉菲示弱地投降:“公司最近搞的聯誼我都積極參加了,隻是最近工作有點忙,等忙完這陣子……”
“唉,你這孩子,就是太挑了。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是高齡產婦了。”女人越說越憂慮。
冒牌張曉菲笑道:“媽,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人家60多都還有生孩子的呢。”
她們走到張曉菲身邊的時候,張曉菲稍微側身躲過了兩人的視線,冒牌張曉菲似乎頓了一下,但又若無其事地扶著媽媽朝前走:“晚了,天氣有點涼了,咱們回去吧。”
張曉菲沒有追上去,而是坐在長椅上,靜靜地看著兩人消失的位置。
方銘雖然有點著急想問,但知道問也沒用,宙不會幫他打聽。
不一會,冒牌張曉菲又出現了,她徑直走到張曉菲的麵前,說:
“又見麵了,平行世界的我。”
冒牌的張曉菲絲毫沒有作為一個罪犯被抓住的慌亂,而是平靜地坐了下來,跟她的受害人並排靠在長椅上,看著天上的月亮。
“聽說彗星來的時候,平行世界的人會相遇。”
張曉菲也很平靜:“你一直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麵嗎?”
冒牌張曉菲搖搖頭:“剛才見到你的時候,就都想起來了。”
她誇張又遺憾地歎口氣:“原來這兩年,是我偷來的。”
這次,冒牌的張曉菲成了那個滔滔不絕的人。
“其實那個毒藥,是我給自己準備的。”
張曉菲略微有些意外,卻沒追問。
“但是我其實並沒有下定決心是不是要吃,我想,再做一次谘詢吧,看看谘詢師能不能改變我的看法,讓我覺得生活還是充滿希望,難關總會過去,告訴我……”她停了很久,哽咽地繼續:“媽媽的死,不是我的錯。”
聽到這裡,張曉菲一震,猛地轉頭看著另一個自己。
“我們簡直一模一樣。”冒牌的張曉菲模仿著當時張曉菲說話的語調:“是啊,我當時還想,為什麼你經曆了同樣的事情,卻能放過自己。”
張曉菲皺了皺眉。
“原來其實我們並不一樣。”冒牌的張曉菲轉過頭看著張曉菲,眼裡含著淚:“我的媽媽走了,就在見到你的前幾個月,因為我跟她吵架,她一氣之下,心臟病發了,幾天後,就走了。”
“那天你跟媽媽在電話裡對話的樣子,跟我以前一樣不耐煩。”冒牌張曉菲回憶當時的情景;“我那個時候既羨慕你還能跟媽媽說話,又恨你跟我一樣不知體諒。”
“所以你就決定取代我。”困擾張曉菲兩年的問題,終於被解答了。
“是啊。”冒牌張曉菲坦然承認:“能再跟媽媽說說話,跟她道歉,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是無法抵抗的誘惑。”
宙皺著眉看著蹲在一旁抹淚的方銘。
方銘解釋說:“我覺得她可憐。”
宙:“……”
張曉菲沉默了很久:“你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要付出代價?”
冒牌張曉菲輕笑:“我們那麼像,你應該知道的。”
張曉菲冷冷地回答:“我本來以為知道,但從你殺我那刻,就不知道了。”
冒牌張曉菲也收起笑容:“那個時候,我抱著你,看著你咽氣,心裡就想,或許有一天我也會被另一個世界的我殺掉,我希望有那一天。”
她又看了看張曉菲,真誠地說:“不過你能親自來討債,比我想的結局更好。”
伴隨她的話音,世界開始晃動。
宙和方銘對視一眼,立刻站了起來——世界線要分離了。
冒牌張曉菲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但她似乎也不是很好奇,她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保持著側麵對著張曉菲的姿態,仿佛回到了兩年前的谘詢室候客室:
“這兩年,我過得還不錯,從之前的那家公司辭職了,終於不用麵對那個傻逼老板了,新的工作壓力也不小,但還算勝任,加薪了。失眠的毛病還是經常犯,心理谘詢師總勸我要鬆弛一點,但我還是沒學會……媽媽還是三天兩頭催婚,不過我好像突然就不那麼叛逆了,無論媽媽怎麼說,我都不生氣哄著她……”
“哦,對了,忘了說,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張曉菲默默聽著,她的手緊緊扣著身下的長椅,手背泛起了青筋,但她固執地沒有回望說話的人,而是抬頭祈求般地看向了站在冒牌張曉菲身前的宙,眼眶泛紅。
一陣猛烈的颶風刮過,卻在下一刻瞬間歸於平靜。
長椅上,隻剩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