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行動前,方銘跟宙商量:“曉菲姐說,如果有危險,就不用管另一個假曉菲姐的去向,讓她接受命運的審判,你說咱們救還是不救?”
宙還沒回答,方銘自己嘀咕上:“救肯定是要救的,但是……”
他看看宙,想起柳瑾那次,有點心有餘悸。
他再聖母心,要以宙冒險為代價去交換,他也是斷然不能接受的。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自己能力有限,撐不住的時候,你就鬆手吧。”方銘咬咬牙勸宙,更像是在勸自己。“不要逞強。”
不過眼前,宙正在逞強。
方銘含在嘴邊的“放棄吧”隨時都準備出口。
如果說上次救柳瑾,是跟一個固執的龐然大物爭奪口中的食物,現在則像是跟好幾頭來自不同方向卻陰晴不定的怪獸拉扯。
幾條世界線就像一個識彆氣味的怪獸,它們一會兒覺得這個張曉菲是屬於它的,拚命地留住她,但在吞噬的過程中,又忽然發現這個食物味道不對,忙不迭地又吐出來。
更可怕的是,它們往往是要麼同時搶奪她,要麼一起嫌棄她。
哪怕是頭大象,在這樣的拉扯中,都要被撕開了,更何況一個嬌滴滴的女人,所以沒一會兒,冒牌張曉菲就已經暈死過去了。
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她將被世界線的引力“分屍”。
這甚至是比在回收站看著自己一點一點消失更可怕的死法,方銘內心恐懼而焦急。
現在作為“觀察者”的他,很慶幸自己在這個場中,就像一個沒有質量的阿飄,不會給宙帶來多餘的負擔。但同樣,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次,他連方向也看不清,感覺不到。
這個疊加場仿佛是被激怒的鬥獸場,沒有任何平靜可循。
宙因為死死拽著張曉菲,也不停地被她牽著翻騰。
麵罩早就不知道刮到哪裡去了,那張白淨的臉,現在變得像透明一樣慘白。
在劇烈的甩動中,宙被冒牌張曉菲的手指甲劃過,眉梢處隱約有血跡,沿著側臉往下淌。
那一絲紅色在混亂中無比刺眼。
如果他也暈過去……
“放手吧。”
方銘顫抖著聲音喊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是在給暈死中的張曉菲判了死刑。
但他不想連宙也失去。
宙瞥了他一眼,卻沒有放手。
淌下臉龐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臂,染到了張曉菲的手臂和臉上。
在血液沾上張曉菲的同時,奇妙的變化出現了。
那些對張曉菲要麼趨之若鶩要麼避之不及的世界線引力,像是突然找不到目標,失去了嗅覺,茫然地放鬆了對她的爭搶。
就在方銘對眼前的變故大感詫異的時候,他眼前突然什麼也看不清了。
一層像毛玻璃一樣的牆堵在了他的麵前。
看不到紊亂的世界線,看不到張曉菲,視線中也沒有了宙!
一種不可名狀的無助和恐懼,讓他的思維變得混亂和遲緩。
他揮動著手腳,右手上有什麼拉扯著。
大腦空白了萬分之一秒後,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拚命拉扯手上連接著的重量。
觸到溫熱身體的時候,方銘緊緊地抱了上去,拚命將懷中那個溫熱的軀體拖向自己。
他們掉入了回收站。
在理智和想法回歸方銘大腦的時候,懷中的宙正努力想掙脫自己密不透風的禁錮。
方銘在保持警覺的情況下,四下張望了片刻。
平靜的畫麵,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的建築——上次那家醫院。
巨大的放鬆讓他一下子手腳軟了,這才鬆開手去查看宙的情況。
宙此時雙眉緊蹙,額頭上除了已經乾了的血漬,還有冷汗。
這個反應方銘已經見過很多次了,隻是這次看起來尤其嚴重。
方銘自然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他的臉,心有餘悸地問:“怎麼樣?很難受嗎?”
聲音發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沙啞了,就仿佛自己剛才扯著嗓門喊了好久似的。
宙的身體還有微微的餘顫,他彆扭的抬頭躲開方銘的動作,視線從他臉上劃過,有點異樣。
方銘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摸到一手的濕熱的水。
他愣了半晌,努力回想,在那個混亂的磁場中,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哭了?
他甩了甩頭,大驚小怪地驚呼:“怎麼這麼多汗。”
然後他就看到了倒在他們身邊的張曉菲。
他們還是把她救出來了。
方銘一時間心情複雜,死裡逃生、失而複得、如釋重負……
他看著仍在昏迷的張曉菲,又看看疲憊的宙,大聲宣布:
“下次不接這種單了!”
回到熟悉的那間病房,把張曉菲安頓到一個出入比較方便的病房後,他們才回到上次那間熟悉的病房。
好說歹說讓宙放棄了今天的學習任務,並承諾明天一定給他開小灶之後,他才願意躺下來休息一會兒,一躺下來就昏睡過去了,果然是消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