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乃豐的住所回來之後，方銘一直氣呼呼的。

跟宙一通添油加醋地描述後，說：“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見宙沒什麼反應，方銘體貼地注解：“厚顏無恥，就是說臉皮厚，不知羞恥。”

說完開始無縫連接給宙上課：“顏，顏色的顏，我們之前講過的，顏□□彩，比如天空的藍色，你衣服的黑色，這裡的顏指的是臉。”

“年輕人現在評論一個人長得好不好看，會說顏值，簡單翻譯過來就是，臉長得好不好看，可以打多少分？”方銘嘻嘻一笑，伸手想去揪宙的臉皮，被輕鬆躲過：“你這張臉，在我們那兒，怎麼也可以打個90分。”

宙冷冷盯著他，但方銘現在也不怕他，笑嗬嗬地說：“所以像你這樣的帥小夥，我們可以說，高顏值的小夥子。”

這大半年的教學下來，宙的進步非常大，一般路上的牌子，隻要不是生僻字，他能認識七七八八。

方銘一邊沿用之前簡單粗暴的認字方式，一邊開始教一些偏旁拚音的知識，平時就讓宙大量閱讀畫冊和兒童讀物。

所以每到一個新地圖就尋找圖書館和書店，成了他們的習慣，有時候就索性一直泡在裡麵，直到變換下一個地圖。

現在他們就在一個商場大樓裡的書店裡。

這個書店位於商場的頂層，被一個巨大的玻璃天窗覆蓋，光線充足，環境格外安靜。

書店的內部裝飾精美，木質書架高高地聳立在兩側，上麵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書店中央有幾張舒適的沙發和茶幾，有幾個難民正躺在上麵睡覺。

方銘和宙躲在書店的兒童讀物角落，這裡幾乎沒人過來，角落有一張圓形的小桌子和讓人席地而坐的坐墊。

為了不要引起彆人的注意，宙在外麵很少動投射世界裡的東西，所以方銘讓宙就讀小桌上那本攤開的畫冊，遙遠的現實世界裡，正有一位父親或者母親在陪著自己的小孩讀著那本精美的兒童讀物。

宙立刻就沉浸到書的世界裡，不時皺眉思考。方銘則在他旁邊席地而坐，身體趴在桌上，偶爾輕聲為他解釋一些難懂的詞彙，大多數時間是在分神想著回收站和劉乃豐的事情。

見那本書被合上移走，方銘問宙：“你說，我答應把那個猥瑣男送回去，是不是錯了？”

宙不理解他的掙紮：“哪裡錯了？”

方銘說：“他回去，他的爸媽就太慘了。”

“他不回去，他的爸媽就不慘了？”宙不明白這中間的關聯。

“額。”這倒問住方銘了，他撓撓頭：“也慘。”

他原來的世界裡，現在正被另一個廢宅占領著，劉乃豐的父母都不知道已經換過一個兒子了。

“哎，”方銘歎道：“真是沒有不渣，隻有更渣。”

這麼看來，空白世界線上的那對父母或許反而更幸福。

隻是這一趟把劉乃豐送回原世界線，另一個劉乃豐就要去填補那個空位了。

想到這裡，方銘突然緊張地坐了起來：“不對！”

他這動靜把宙也嚇一跳。

方銘一拍腦袋：“現在那個世界的劉乃豐，不是空白世界線的主人。”

他們之前遭遇的，都是一次自謀殺的雙方當事人。

原世界線和空白世界線，要麼受害者和殺人者互換世界線，要麼各自回歸原位。

除了這兩種歸宿，其他彆無岔路。

但是由於上次方銘他們將劉乃豐送去了空白世界線，促成了一次世界線互換，導致他去了凶手的那條世界線。

而這次他來回收站，則是另一條世界線上的劉乃豐的傑作。

“也就是說，他換過一次世界線了。”方銘憂心忡忡地說：“那他的情況或許比其他人要複雜得多。”

“哦。”宙聽完沒什麼大反應。

方銘覺得他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著急地說：“或許會比帶曉菲姐回來那次更凶險。”

“哦。”還是這個反應。

方銘急了，四下看看書店已經打烊沒人了，才壓低嗓門說：“你不會是又想用你血吧，不行！”

宙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埋下頭：“嗯。”

自從上次被宙用血帶回來之後，方銘就強烈反對宙再用他的血。

理由很充分，張曉菲2.0身上還有一個特殊點，就是她沾過宙的血——“曉菲姐是意外，而且我們走運她是個好人，如果碰上老馬說的那種犯人，就糟糕了。”

這件事情方銘對誰都沒說，包括老馬和張曉菲，不是信不過他們，而是宙受傷流血這件事，讓他想起來就糟心。

整個書店現在已經沒有人了，宙站起來，走到一排排的書架麵前，一個個地讀書脊上的名字。

“十，萬，個，為，什，麼，”宙以方銘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輕輕地念著：“端，午，節……”

他認真而專注的樣子讓方銘的煩躁稍微退去一些，但還是忍不住借機教育他：“你跟其他人體質不一樣，要特彆注意不能受傷。”

宙不知道有沒有在聽，發光的眼睛充滿著新奇，手指輕輕地移動著，滑過每一本書的書脊，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享受著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