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小方說,那封信上,寫了很多關於回收站的想法,那是他的媽媽在那三年間,努力摸索出來的東西,而初來乍到的小方缺乏這些背景知識,所以隻能慢慢去了解。
小方不時會問他一些沒頭沒腦的問題:
“世界線重合的時候,你可以自由活動嗎?”
“你媽媽有沒有留下過其他東西給你,或者拿走你什麼東西?”
“你有沒有注意過不同世界線的引力?”
……
幾個月後,小方告訴宙:“我大概知道了。”
宙的媽媽是在尋找能將宙帶回她的世界的方法。
“帶你回現實世界?”聽到這裡,方銘猛地坐直了身體。
“嗯。”宙點點頭,見方銘如此激動,平淡地說:“但她也沒找到。”
方銘卻陷入到這個想法中,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懊悔地說:“我怎麼從來沒想過?如果我早點想到這個念頭,說不定……”
宙拉住他抽打自己的手,搖搖頭:“沒可能的。”
宙的媽媽,可能從宙出生的那一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但仍然失敗了。
“你的媽媽留下來的這張紙,”小方當時告訴宙:“是就像留給你的接力任務,她完成了任務的一部分,期待未來長大後的你來完成其他的部分。”
其實小方對自己的解讀也不是那麼有把握,他大致分析出,宙的媽媽帶走了宙的一些東西,使得宙能夠從眾多的世界線中,找到她。
聽到這裡,宙依稀想起來了。
在他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跟他玩過一個捉迷藏的遊戲。
她告訴宙,認識的阿姨藏在那些像迷宮一樣的世界裡,讓他牽著自己去找她。
一開始,宙不知道怎麼玩,但媽媽一直耐心引導他:“慢慢找,那個阿姨就像小星星一樣,在天上閃呀閃。”
終於,宙找到了。
他記得自己成功的時候,媽媽又哭又笑地親著他。
但是這個遊戲,媽媽隻帶他玩了一兩次。
最後一次,他飛快地找到了那顆星星,得意地看著媽媽,媽媽微笑著說:“媽媽以後也會像今天的阿姨那樣藏起來,等小宇宙長大,你也要像今天一樣找到媽媽哦。”
可是,媽媽“藏起來”以後,宙沒有看到“星星”,長大後,他知道那隻是媽媽為了安慰自己編的故事。
但是小方告訴他,媽媽或許沒再騙他。
媽媽的計劃裡,宙可以找到她,但計劃不知道怎麼出了岔子。
“遺忘!”小方給出了答案。
“這不是我說的,”小方指著那張信紙說:“你媽媽預料到了。”
宙的媽媽預料到了可能的失敗,這個計劃中,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一個當時隻有三歲、未來幾乎不會保留多少兒時記憶的孩子,一群流動性特彆大、品性無法確定、素未謀麵的看護者們,還有一個注定會忘記自己在宇宙邊緣還有個兒子的她自己。
這幾乎是一個無望的計劃,但宙的媽媽沒有放棄。
那張信紙上的另一個線索是——引力。
世界線會根據個體跟那個世界的關聯強度,來判斷他們的歸屬,而這種關聯,來自於人與人的關係。這是宙的媽媽作出的判斷。
按照這個假設,宙的媽媽所在的世界線,會因為她這個至親的存在,對宙產生最大的引力。
宙和小方為此特意在某次世界線重合時做了驗證,但也失敗了。
“或許是時間太久了。”小方舉著那張紙尋找解釋。
那張信紙上有一個引力方程式,時間、距離,都會影響引力的大小。
宙跟媽媽的緣分隻有三年,任何關係,在二十年的音訊全無後,都是難以為繼的。
那張像是思維導圖一樣的信紙中,列舉著種種可能性,或許在回收站的三年,她每日每夜都在絞儘腦汁,安排著自己離開後的一切,也計算著這個小孩和自己重逢的可能。
這張沒有深情的話語,卻處處寫著愛的信紙,讓宙再一次體會到了母愛。
讓他重新燃起了再見到她的希望。
“但是,那個方銘……”
“騙子方銘。”方銘幫他注解。
“……卻帶著那張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