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打算在外婆家多待幾天。
方銘花了大半天時間,好好打掃了這個幾年沒人住過的小屋,仔細擦過每一個桌子,每一個窗台。
打掃到自己臥室裡的那個書架時,他鬼使神差地取下了角落的一本兒童畫冊。
這本陳舊的《小王子》裡,有各種自己兒時胡亂的塗鴉,連封麵也沒放過,大大咧咧地寫著他的大名。
他呆呆地看著大名旁的空白處,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他像是被催眠了一樣,從桌上拿起一支筆。
空氣中湧起了不尋常的能量,但方銘卻被眼前的書迷住了心神,他用一種奇怪的姿勢拿著筆,手心離筆杆遠得不自然,中間空出好大一段空間,甚至能容納另一個人握筆的手。
方銘有些吃力地,一筆一劃地寫著,每寫一筆,他腦子裡的畫麵就清晰一分:
一點——
那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卻像個小孩子一樣,因為怎麼也握不好筆而發著脾氣。
一豎——
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那個男生握筆的手,帶動他動起來。
一橫勾——
看不清臉的男生似乎很新奇地看著他們一起寫出來的字。
一豎——
自己在給那個男生讀著這本畫冊。
橫折——
自己和男生在一個教室裡麵,他在寫著黑板,男生坐在下麵認真聽著。
橫——
正在輔導男生功課的時候,自己忍不住湊上去吻了他。
豎——
自己的背上,被寫上了“你才是我的玫瑰”。
橫——
“我死了,你就不用再牽掛小星球上的小王子了。”
眼淚又流了下來。
方銘回頭看著空中出現的那個熟悉的影子,抱怨道:“臭小子,因為你,我都快變成林黛玉了。”
他想起來了。
不是全部,也看不清記憶裡宙的樣子,但足夠讓他知道,他失蹤的兩年半裡,他愛上了一個特殊“星球”上,名叫“宙”的小王子。
模糊的記憶也讓他想起來後山上的蹊蹺。
“我好像在這個位置,曾經挖到過什麼……”方銘一邊跟張曉菲解釋,一邊用自己預先準備的鏟子,鏟著一塊土地,那是他經常爬山的路線上的某一處。
“有了。”張曉菲興奮地說。
鏟子挖下去沒多久,泥土中出現了一個直徑約有兩厘米,長10厘米左右的管狀金屬容器。
張曉菲還在研究這是個什麼東西,方銘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擰開了容器的蓋子。
借著陽光,他看到,裡麵有幾張卷成桶狀的紙。
回到外婆的屋子裡,方銘用工具將它們小心取出來展開。
看起來很厚的一疊,其實隻有兩張信紙。
其中一張,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各種文字和符號,還有像公式一樣的東西。方銘看了一會兒,一時找不到頭緒,暫時放棄,拿出另一張。
另一張簡單多了,方銘看了一會兒,說:
“這是給我的。”
***
這個世界的方銘,你好!
希望看到這封信的你,是已經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線的,這條世界線的主人。
我決定在見到你的時候,將你送入回收站,相信你會在那裡遇上宙,跟他交上朋友,並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任務——將他帶回這條世界線。
你或許會有很多疑問,遺憾的是,我不能全部解答。我的記憶斷斷續續,時有時無,這封信也是在零星的記憶閃回狀態下匆忙寫下的。從我留給自己的線索中,隻能告訴你幾個重要的信息:
1.這條世界線上的林千秋,應該就是宙的親生媽媽,那封信能夠留在這個世界,說明那張信紙是從這裡帶出去的。
2.引力取決於宙和這個世界線的關係,包括這條世界線上的人,以及他們跟這條世界線的關係,我跟這條世界線的關係還遠遠不如你
3.種種跡象表明(調查下去你會知道的),你才是完成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所以請再次原諒我殺了你)
我的建議是:找到林千秋,幫助她恢複記憶,或者請她解密那封信,和她合力將宙拉進這條世界線
我知道這封信被你看到,又能被你看懂的幾率微乎其微,但我們是樂天派不是嗎:)
P.S. 請幫我向宙道歉。
那天,我不小心進入了這條世界線,看到因為思念我而傷心倒下的外婆,才想起來自己多麼不孝,因為太擔心外婆了,我甚至忘記了自己帶著那封信。
結果是,我留了下來,並忘記了一切。
外婆去世前,將那封信還給了我,那是我“失蹤”回來後隨身攜帶的物品,她收了起來。外婆似乎很早就知道我其實不是她原本的外孫,而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我總覺得外婆知道的,比我想象中多很多,她隻是不說。
P.P.S. 外婆說,這個宇宙中的每一個小銘都是好孩子,她的小銘一定也在彆的世界裡被人愛著,她走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