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了,回收站 二十四年前(1 / 2)

多重宇宙回收站 擇地 6761 字 10個月前

二十四年前。

林千秋是一個漂亮而有前途的研究員,但她不幸墜入了愛河。

不幸是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

高智商的女性,恰恰過不了情關,在渣男的甜言蜜語和“相信他下次會改”的自我催眠中自欺欺人,直到她發現自己懷上了孩子。

這時她才幡然醒悟,自己如果再優柔寡斷,這樣無休止的痛苦會糾纏自己一生,甚至延續到下一代,於是她終於痛下決心,斷了跟渣男的關係。

她原本是想打掉腹中的小孩,但在躺上手術室的最後一刻,她反悔了,決定留下這個孩子,自己扶養。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決定,讓平行世界的另一個自己如此地憤怒,憤怒到想要殺死她。

那天,她剛剛從醫院檢查出來,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星期她就會順利生下那個孩子,她知道那會是個男孩,她已經為了迎接這個男孩做了很多準備,那天又在醫院門口的一個禮品店裡買了一本《小王子》,和一套文具。

從書店出來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站在路邊一輛車的旁邊,瞪大眼睛看著她。

短暫的震驚後,她觀察起了另一個自己,另一個林千秋肚子平平,不知道是已經生過了,還是當時按原計劃打掉了,林千秋想上前去攀談。

而另一個林千秋似乎並不想跟她說話,轉頭就摔門上了車,等她注意到車上那個自己投過來的厭惡眼神時,一切都太晚了。

那像是隻有一瞬間,又像是很長時間。

車上的林千秋開車撞向了醫院門口的林千秋,但與此同時,在她們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從醫院旁邊的一條小路上,一輛轎車正超速向醫院門口衝過來,司機是一個心急的丈夫,他的太太馬上就要生了。

看到忽然倒向路中間的孕婦時,他在慌張之下,緊急轉向撞到了路邊的圍牆。

在那個陰差陽錯的瞬間,兩個孕婦都當場死亡——死於自謀殺的林千秋,和死於車禍的孕婦。但她們的孩子都活了下來。

林千秋進入了回收站,嚴格意義上來說,她隻是短暫地失去了生命體征,在巨大的刺激下,依靠母親的本能生下了一個男孩。後來她給他取名叫宙,因為他是在未知宇宙中出生的孩子。

而另一個孕婦因為就倒在醫院門口,被馬上進行了手術,取出了孩子,這個孩子出生的時候,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空氣,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這個孩子被後來趕來醫院的,孕婦的媽媽帶回了家。

林千秋在回收站的第一天就被告知,她最多隻能將孩子帶到三歲。

她一邊絞儘腦汁安排三年後,宙的扶養問題,一邊思考著將孩子帶回現實世界的可能性。

前者進行得還比較順利,因為這裡雖然充斥著絕望、怨念和悔恨,這裡也有人性、關懷和溫暖,她選擇相信媽媽們的本能。

然而回到現實世界,似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但宙在這個高仿版的3D世界裡,正在一天天健康長大的事實,讓她生出了希望。

宙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可以說是整個回收站唯一“活著”的人,也是回收站對其不設防的人——他可以自由取用進入回收站的東西,也可以隨心所欲地停留在回收站的任何角落。

是不是他離開回收站,也不會受到阻攔?林千秋一直在思考。

隻是,他無處可去。

於是林千秋的目標變成了,如何在外麵的世界給他造一個容身之所。

需要解決的問題有很多,如何造?造好了,宙怎麼去?

而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還有一個巨大的挑戰——失憶問題。

短短的三年內,林千秋的嘗試和實驗沒有停止過。

她找到了短暫標記世界線的辦法,她在要回到現實世界的朋友身上,放了宙不小心掉落的乳牙,發現宙竟然真的能夠找到那條世界線。

但隨著朋友回到現實世界的時間越長,乳牙的效果越不明顯。

她接著又試了頭發,指甲,甚至血液,發現血液的效果最明顯。她在離開回收站之前,帶走了這些可能被用到的,屬於宙身體一部分的東西。

這個秘密,她連母親聯盟的人都不敢說,她害怕孩子會被彆有用心的人加害。

她從純理論上,想通了一條宙的回家之路,但從執行上,幾乎每一步都是死路。

自己回到現實世界之後,怎麼保持記憶?

怎麼能在宙成年了,有執行能力的時候,重啟這個計劃?

她將自己的思路和方法一式兩份,一份自己帶走,一份藏在了宙的書裡,為了能將信帶回現實世界,她在寫信的筆上,沾了宙的血。

然而,回到現實世界的林千秋,還是忘記了一切。

現實世界複雜的事務淹沒了她。

她從一起交通事故現場失蹤,又離奇出現,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等一切平靜下來,她忽然想起那對在事故中死亡的年輕夫妻,想去看看那個遺腹子。

那個孩子的外婆冷淡地接待了她,事故的原因是年輕夫婦超速駕駛,但老人卻對這個離奇失蹤在事故現場的人有著莫名的抵觸。

林千秋看到那個三歲多的男孩時,不知為何流下了眼淚,男孩不明所以卻伸出胖乎乎的手抹去了她的眼淚。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莫名堅信自己養過一個孩子。

她帶著一些不確定的,模糊的記憶,從她隨身背著的那個包的隱藏夾層裡,翻出了她從回收站帶回來的東西——一顆小孩的乳牙,一撮頭發,一些剪下來的指甲,還有一張寫滿了字的紙。

看完那張紙後,她確定了,自己真的生下了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還活著,但他在一個人類無法主動前往的地方,宇宙的深處。

她知道告訴警察或者任何人的後果,可能都是自己被關進精神病院,沒人會相信,所以她選擇沉默。

她開始係統性地記錄自己腦中的那些記憶閃回,無論多荒誕,她將它們如實記錄下來,尤其是當零星的記憶中有小孩時,然後,她再通過交叉比對和分析,推斷哪些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按照那張紙上的計劃,根據腦中那個模糊的小孩和自己的想像,打造出一個“虛假”存在的孩子。

她換了工作,搬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告訴彆人,她有一個寄養在遠方的兒子,每一年給他過生日,寫生日賀卡,有時候,她也會去兒子讀書工作的地方看他。

在鄰居的眼中,她是一個聰明有教養,但孩子不在身邊的女人。

二十幾年過去了,她認真地做著這些,等著有機會能用到,等著某一天有人來找她。

是的,她意識到,自己計劃中的其他部分,她無能為力,但她從沒放棄希望。

直到她被診斷出絕症,被宣告隻剩三個月的壽命。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絕望,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的宙。

她開始怨恨這個世界不公,怨恨那個殺死自己的林千秋,怨恨那場車禍。

就在這個時候,她想起了那個曾經抹去自己眼淚的小男孩,想起了那個對自己莫名敵意的老太太。

那場車禍中,更不幸的是那個孩子!

如果她無法彌補自己的孩子,至少讓她補償那個孩子。

然而,當她憑記憶去找那家人的時候,鄰居告訴她:“老太太兩年前就過世了,過了不久,小銘也失蹤了。”

說起他們,鄰居很傷感。

但林千秋卻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覺——

她等待的人,或許就是這個失蹤的孩子。

在同事的眼裡,林千秋是一個非常理性而克製的科學家。

然而,在私底下,涉及到她自己的私人事務時,她放縱著自己的“妄想”和“偏執”,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她賭上了一切——

她賭失蹤的方銘,跟她二十年前一樣,去了回收站。

她賭那個誕生在重合的世界線中的孩子,在回收站,會見到她的宙。

她賭對了!

***

三個月後,平安夜,林千秋留下的房子裡。

回收站小隊緊張地坐成一圈,老馬堅決地拒絕了大家手牽手的提議,狠狠瞪了方銘一眼:“最好能成功,為了辦這些證明,已經有同事懷疑我有個私生子了。”

湯基德也嫌棄地看著他們圍起來的那一堆文件:出生證明,DNA證明,乳牙、頭發,甚至還有一套沒洗過的衣服……他表情微妙且不滿地評價:“明明很科學的事情,為什麼搞得像招魂邪術?”

田路則傻傻地問:“今天會來麼?我們已經這樣連續等了七八天了……”

方銘緊張的深呼吸:“我有預感,就是今天。”

引得其他人整齊地翻著白眼:“你每天都這麼說!”

方銘嘟著嘴,正要再狡辯,空氣中的能量湧動了起來。

“來了。”

作為回收站過期人士,方銘看不到此時出現在房間的人。

但顯然其他幾個人看到了。

他聽到田路“cool”的驚歎,聽到老馬跟張曉菲打招呼,還聽到湯基德直奔主題:“他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