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箏隻知,一年前,秦棋告知她他要娶劍聖夏如茵的女兒夏碧紋為妻,那時她氣道:“難道你這個號稱五柳再世的湖畔居士也想涉足江湖,所以娶了劍聖的女兒做靠山?”
秦棋那日什麼的沒有說便走了。
她亦一個人賭氣了好久。她知道自己真的再無親人了。
以前,有母親,母親死後一直是秦棋在照顧她。
他們總是在賭氣。
他說,人活著隻圖個清靜,快快活活就好,何必去爭那些浮名,報那些前輩留下來的莫須有的仇恨。
她說,你不懂,我背負著這些東西十幾年了,父親死了,母親死了,現在若是放手,又有何顏麵去見九泉下的父母。
他們都不懂得彼此,卻被緊緊地拴在一起。
每一次,總是他認輸:“好了好了,你這個得理不饒人的小鬼。我這個五柳先生再世的隱者也被你搞的一天到晚心神不定。”
被人溺愛的感覺總是好的,蕭箏總是暗下決心,每一次都是他讓著自己。等自己打敗了金不爭,一定退出江湖,與他在湖畔居逍遙快活地過日子。
可是,還沒有打敗金不爭時,他就另娶他人了。
“竹子又沒有錯,何必拿它們撒氣呢?”林昭旬總是在她未察覺的時候走來。
“我砍我的竹子,關你何事?”蕭箏總是這樣冷言對他。
“怎麼是你的竹子呢?這明明是師父最喜歡的湘妃竹。這滿園的都是我小時候和師父親手植下的。要說,也是我和師父的。”
“那——那你想怎麼樣啊?”蕭箏有些慌了。她雖得理不饒人,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講理,也怕欠彆人什麼。
“怎麼樣啊?”林昭旬故作神秘地走到她身邊道:“要不,你有什麼氣都撒我身上吧!”
“什麼?”蕭箏隻知大師兄平日為人可親,卻不知他會如此奇怪。
“你不乾啊?那你可欠我這麼多竹子哦?”
蕭箏拔劍指向他,腳蹬竹枝,自上而下向他後背刺去。
“好!就是這樣。”林昭旬喝一聲好,便抽身接招。
就這樣,漸漸的,每當想秦棋想到火冒三丈時,林昭旬便會讓她拔劍解氣。
真好笑,天下竟會有如此怪異之人,竟喜歡給彆人出氣。不過經他指點,她對金不爭的武功招數了解得更精深了。
他恐怕沒想到是他幫她殺了自己的如同親父的師父。若說,這世上有人她真心覺得對不起,隻怕是他了。
那天,蕭箏離開湖畔居時真的下定決心再也不來了。
雖然,碧紋對她說:“蕭箏妹妹,秦郎常說你們情同兄妹,湖畔居就是你的家。以後常來來吧!”
秦郎?
果真是夫妻。蕭箏對秦棋最親昵的一聲稱呼也不過是“大哥”。既是如此,又有什麼來的必要呢?徒添傷悲嗎?
秦棋一直無語,隻是將琴架上的那把青木古琴取下,遞給蕭箏。
“你這是什麼意思?”
“物歸原主。”
“是嗎?”蕭箏的喉嚨裡像是有根魚骨哽住,聲音沙啞,不過嘴角還是強擠出一絲微笑:“你不是說你這輩子都沒有如此和你心意的琴嗎?”
“是的。不過,這終究不是自己的東西。”
“說這話你不嫌太晚了嗎?”這句話最終還是留在了蕭箏的喉嚨裡。她是那種人,說了就決計會做到,但是,不會輕易說出。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很多事你不想做,但總是會有人逼你做。
“你拿去吧,就算是我最後欠你的一點東西。”
他說的很淡然,可是,卻像是蕭箏喉嚨裡的那根刺,深深地插入她的喉嚨,可是血流進了心房。
“好!最後一點東西。最後一點——”她頓時發了狂似的,拔出火魂劍“刷”地將青木古琴從中砍斷。那劍,快到沒有讓琴弦發出一點聲音。紅似驕陽的雙目,在刹那間讓人產生恐懼。
“秦郎,這琴骨?”碧紋的聲音若六月風吹荷動的細語,雨打芭蕉的低吟,那裡麵隱隱是剛剛所曆經的恐懼遺留下的一絲震顫與不安。
夏碧紋雖是劍聖的女兒,卻隻是個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武林中的事並不知曉。其實,那般又有何不好呢?沒有了解,也就無所謂仇恨與憤怒。
“埋了吧!”
果真是居士,斷了弦的琴就像是失了魂的軀體,埋了心頭寵,依舊可以鼓盤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