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偶爾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留下幾串雜亂的腳步聲。北星半晌沒吱聲，就在溫升差點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北星忽然蹦出一句“你快點唱歌”。

溫升：“……”

“唱啊，現在不唱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北星聲音漸漸小了，腦袋埋在他頸側，偶爾動一動。

靜默片刻，溫升小聲地開始唱，很低，有些啞，很溫柔的聲音。他慢慢地唱：

“希望總與失望連著

我還在空想假設

一些如果

重蹈覆轍

……”

因為北星奶奶在家，溫升把他送回去後就走了。

也不知道北星聽見沒，他沒唱完，但是認真地唱了。如果他沒聽清，溫升想，那就等以後了。

“你等一下！”

“去你的！”北星從床上坐起，滿頭汗，大口地喘氣。鼻子有些堵，他用力地吸了兩下，眼睛通紅。

可能是最近倒黴，北星想，為什麼又夢見了那個卷錢跑掉的後媽？難道就沒辦法擺脫她嗎？

“哥——”

北星恍然回神，摸出手機一看，才發現已經中午十一點多了。奶奶應該不在家，小娃可能早飯都沒吃，餓了嗎？北星想去做飯，於是翻身下床。

打開門，就瞧小娃懷裡摟著隻小貓。不知道是誰家的，看見北星還衝他叫喚，看著挺可愛的小玩意。

他薅一把貓耳朵，“你從哪裡偷的？等一下還回去。”

小娃：“它自己來的，哥，大哥哥什麼時候來？”

“天天問問問。”他朝廚房走，“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來，我又不是他哥。”

小娃跟上去，張口閉口都是溫升大哥哥。北星懷疑她“中邪”了，拍了一下她腦袋。“誰是你哥？”感覺溫升才是她哥。

“你是我哥，大哥哥也是。”

“……”

小娃抱著貓出去了。北星歎一口氣，去翻冰箱。

北星比小娃大八歲，媽媽死的時候他才剛好八歲，小娃不記得她媽媽是誰，但是北星記得。

也才過了七年。

北星一邊切菜一邊想以前，想到了爸爸，想到了後媽，然後想到了現在。

為什麼要去想，為什麼自找不痛快？

吃完午飯，北星去超市買東西。去的不是離家近的那個，而是遠點的，要走十五分鐘，經過一片枇杷林。還沒到超市，他突然停下，看了看麵前“一間醫館”的招牌。往裡望望，似曾相識，好像來過。

漂亮的小護士看見他，對他善意地笑笑。

北星正拔腿要走，聽見醫館裡傳出個聲音。

“……對，你仔細看一下題，什麼？你為什麼覺得輔助線畫這裡好？

“嗯，但是你……”

北星不由自主地再次朝裡看。櫃台上很多書，放了一盞燈，亮著，立著的大風扇吱吱嘎嘎轉，兩個人隔得不遠，溫升眼神專注地看著攤開的書，給另外一個女生講題。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北星走進去，看了看他們。溫升餘光瞥見他，抬眼就對上他帶著疑惑的眼神。

“你去哪裡？”

北星回答：“去買東西。”

溫升點點頭。

女生一直在看題，沒說話。溫升看他好像沒彆的要說了，就接著給她講題。然後北星在旁邊隨便看了一下，又問他怎麼在這裡。

“這是我爺爺開的。”

“啊？”北星張了張嘴，表情有點傻。

溫升沒忍住，笑了。

題目講完，女生跟他說“拜拜”，然後就走了。爺爺搖著扇子過來，“溫升啊，去給我買幾袋保鮮膜回來……”

爺爺看見是北星，於是問他膝蓋怎麼樣了。

北星一下子把味道濃鬱的膏藥和醫館聯係起來了。合著溫升是把他弄到了自己家醫館來治了。

倆人便一起去超市，十幾分鐘的功夫，走得出大汗。

北星買了很多蔬菜水果，結賬時收銀員看了看他好幾眼。東西太多，三個大袋子，看他提得費勁兒，溫升伸手想去幫他拎袋子。

誰知道沒抓準，直接摸到了北星的手。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會。

北星想抽走手，但是怕袋子掉了，隻能無語地看著他。“你乾什麼玩意？”

“我想幫你……”溫升解釋著，強裝淡定地收回手，“搞錯了。”

“哦。”

北星把左手提的購物袋給他，也很淡定。

快到醫館的時候，街邊一個冰淇淋小推車吸引了北星的注意力。他差點直接走過去了，才想起來自己手上東西多，於是收回目光。

但是冰淇淋的樣子就一直浮在他腦子裡。

溫升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問他：“你想吃冰淇淋嗎？”

“不想。”北星被他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否定了。

溫升會不會覺得他幼稚，喜歡這種小孩子的玩意？

溫升卻說：“我去幫你買？”

北星看了看他，還是點點頭。

過了幾分鐘，溫升握著冰淇淋走過來，眼睛乾淨黑亮，看向北星的時候，平靜又溫柔。北星又開始後悔，買什麼冰淇淋，現在也吃不了。

溫升把冰淇淋遞過來，“你直接吃吧，我拿著。”他和北星對視了兩秒，他眨眨眼，北星沉默了一下。

“哦。”最後，北星湊過來，咬了下去。

離得近了，溫升才看清了北星鼻尖的小痣。

甜，久違的感覺。北星被冰得笑了，笑出了聲音，抬眼看溫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