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沈慕安嘩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微臣……”蘇墨秋一邊退後一邊連連擺手,“微臣的意思是,巫蠱之術本就是邪祟,弄不好反受其害,若微臣真的有心謀逆,也不該拿這等虛無縹緲之物冒險。更何況、更何況微臣確無此念……”
“你……”
沈慕安還想說些什麼用以斥責此人的“大不敬”之語,可他不知為何,腦海中卻在此刻浮現了另一幅畫麵。
方才刺客跳上廊橋,長劍出鞘直指自己咽喉,眼看就要奪命的那一刻,是蘇墨秋不顧一切地撲到他身前,替他抵擋下來了這致命一擊。
……這確實不該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權臣會做的事情。
如果蘇墨秋真的有心篡位,那麼應該巴不得自己命喪刺客劍下才對。
沈慕安徒勞地張了張嘴,看著眼前誠惶誠恐的蘇墨秋,心裡忽地有些不是滋味。
“……退後乾什麼,”沈慕安道,“你過來。”
蘇墨秋試探地朝前走了幾步。
“朕問你,”沈慕安又道,“眼下應該怎麼辦?”
“自然是徹查刺客,”蘇墨秋迅速整理了一番思緒,“解鈴還須係鈴人,此事或許同此人及其背後主使脫不了乾係。目前看來,隻有找出來他們,才能夠找到解決辦法。”
“……這個朕知道,朕——”
沈慕安話音未落,門外就響起了霍文堂的聲音:“陛下——”
蘇墨秋和沈慕安交換了一下眼神,後者暫時默許了蘇墨秋“代行天子之權”。蘇墨秋這才道:“有什麼話直說吧。”
“陛下……”霍文堂道,“那刺客抓到了……但、但已經服毒自儘了……”
“……什麼?”蘇墨秋和沈慕安幾乎異口同聲。
“陛下,”霍文堂立刻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息怒,此事已經吩咐下去調查了,陛下將息龍體要緊啊陛下……”
沈慕安心中煩悶,朝著蘇墨秋偏了偏頭,後者會意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殺人滅口,死無對證,”沈慕安道,“當真是好手段。”
“陛下,”蘇墨秋小心翼翼地提醒,“往後怎麼辦?”
明日就有早朝。他們要如何才能不被百官瞧出來端倪?
“……彆的朕不管,”沈慕安如鯁在喉道,“總而言之,那張寶座你不許坐。”
“……那,”蘇墨秋為難道,“那明日微臣、不,那明日陛下您萬金之軀,就全程站著上朝?”
“你……”沈慕安簡直要懷疑蘇墨秋是不是來故意氣自己的,但認真一想這也的確是個棘手問題,沈慕安思量再三,隻得道:“罷了,非必要不早朝。免得節外生枝。”
“這些事解決之前,你必須時時刻刻同朕保持溝通,朕不許你做的事情,你不可私自做主,”沈慕安又道,“眼下要緊的第一是排查宮中是否有巫蠱的痕跡,第二是徹查刺客,將背後主謀連根拔起,絕不姑息。”
“陛下聖明,”蘇墨秋俯身一拜道,“但是陛下,微臣覺得徹查之前,是否應該先搞清楚一件事情?”
“什麼?”
“那就是刺客這一次的目標,到底是陛下您,還是微臣。”
聞言沈慕安麵上一掃方才的陰霾,忽而輕笑道:“朕看八成是衝著你來的。丞相之尊,位極人臣,多少人可都是眼紅著呢。”
蘇墨秋:“……”
他有這麼不招人待見嗎?
“朕這麼說,自然是有朕的道理,”沈慕安又道,“三月前,你不是才處置了車騎將軍齊泓麼?”
蘇墨秋微怔。
沈慕安繼位後的這三年以來,齊泓便一直同他不和。本來蘇墨秋認為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頂多就是上朝下朝碰麵時相互指責幾句,再加上齊泓的姐姐還是先帝的嬪妃,蘇墨秋也不好真叫人家下不來台,可沒想到齊泓卻把他視為了必須除去的“奸佞小人”。
這般偏見與傲慢造成的結果便是,齊泓暗自培養了一批殺手,打算用蘇墨秋的血來鋪平沈慕安親政的道路。
麵對咄咄相逼的齊泓,蘇墨秋也終於忍無可忍,他接到密報後便果斷選擇先下手為強,圍住了齊泓的府邸,將他和府上的殺手一網打儘。
這一次,蘇墨秋沒有再寬恕此人,而是下令將他和為首的幾名刺客處斬於鬨市。
當然,蘇墨秋生氣歸生氣,到底還是個接受過平等公正思想的現代人,他在處死齊泓和兩三名為首刺客之後,並沒有株連三族,而是選擇到此為止,至於齊家剩餘的家眷,蘇墨秋也選擇了善待奉養。
沈慕安端詳著蘇墨秋的神情,道:“如何,想起來了?”
“這件事便足以說明,朝中想殺你的人不在少數,”沈慕安又道,“而且齊泓昔日還有不少親朋好友,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可心裡難免對你懷著恨意,完全有理由對你下手。”
“微臣以為並非如此。”
“哦?”
“請陛下恕微臣直言,”蘇墨秋道,“今夜是陛下臨時要求微臣進宮赴宴,並未通知旁人,也就是說此事除了陛下和微臣,還有霍公公之外,文武百官並不知情。如果這些人真的想要誅殺微臣,那麼他們今夜應該去的地方是丞相府,而不是皇宮。”
“所以這一切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刺客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微臣,而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