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罐 歡迎加入蝙蝠家族(2 / 2)

最後將他們於煩悶室中火化。

羅德其實沒有信仰,但那天,他在熊熊燃燒的煩悶室外,第一次虔誠地向神明祈禱,盼望他的家人來世順遂。

他觸碰這段記憶的次數越多,他就越是疑慮,有時他會懷疑這段記憶是不是假的,以致於常常跑回level52,又在推開燒焦的煩悶室大門時感到絕望。

他又是自己一個人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麻木。

他都不知道,在他看到艾拉死去的記憶時,居然還有那麼多的悲痛和淚水可以傾倒,他以為自己早已釋懷,但根本沒有,他隻是藏得很好,把自己都給騙了過去。

布魯斯沉默地感受著肩頭的濕潤。

他明白那種感覺。

他太明白了,當年麵對著傑森的屍體時,他也曾那樣絕望。

達米安把那隻記憶罐重新擰上,放在了長桌邊緣,他覺得羅德會需要收走它的。

“想要聊聊嗎?”布魯斯低聲說。

青年紅著眼圈搖搖頭,又點點頭。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

“我的家沒有了。”羅德聲音輕似呢喃,“我的家人也都沒有了。”

明明已經是過去了好幾年的事情,但他的痛苦並未隨時間流逝而減輕半分。

心臟鼓動得如此疼痛。

布魯斯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往外走。

他們走出蝙蝠洞,走出韋恩莊園,走在莊園後方的樹林裡。

羅德回過神來,左右看看,四周都是樹林,陽光透過枝葉送來暖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冰冷得可怕。

布魯斯拉著他的手,走向樹林深處。

在陽光能夠到達的記憶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羅德突然感到熟悉。

“我……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羅德啞著聲音問。

布魯斯腳步一頓,側頭看了他一眼,似是一種默認,他又加快了步伐,帶著他往樹林裡走。

這樣的場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現過,但他們的位置掉了個個。

那時,羅德拽著某個偷跑出來的小少爺匆匆跑進樹林深處,試圖甩脫身後那些歹徒的搜尋。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記憶都模糊起來,隻記得那天下午,陽光在林間散落斑駁,新生的枝芽和晃動的草葉為他們掩藏蹤跡。

他們躲進山洞,驚起了一群倒掛的蝙蝠。

啊……原來是他啊?

樹林的深處是一片安靜的墓地。

墓碑前的白百合已然枯萎,掛在樹梢的枝蔓垂落下來,叮呤開出幾朵小小的花。

托馬斯·韋恩和瑪莎·韋恩。

他們停駐的墓碑上刻著這樣的兩個名字。

“我一度失去。”布魯斯蹲下身來,將額頭緊貼著石碑,“這是我父母的墓碑。”

布魯斯就像擁抱真人一樣擁抱了一會兒石碑,他粗糲的手指撫過碑文上的名字。

“那時候我連十歲都不到,羅德。”布魯斯站起身來,“剛開始那段時間,我每晚都會趁阿爾福雷德不注意,跑到這裡來對著墓碑說話,我想你明白這種感受。”

羅德沉默地點了點頭。

就像他一次次地回到煩悶室,仿佛他的同胞家人們還在那裡。

“我是獨生子女,也沒什麼親戚,阿爾福雷德將我養育長大。”布魯斯仰頭看向樹冠層疊的枝葉,被陽光刺得微眯起眼,“我很孤獨,因為我是孤身一人了,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很迷茫,也很憤怒,明明住在莊園裡,卻好像整個世界都沒有歸處了。”

“……是的。”羅德輕聲說,“我知道。”

“如果你還記得……”布魯斯沉默了一小會兒,“我十二歲那年離家出走,被一夥求財的歹徒盯上,那時候,我誤打誤撞地在大都會郊外的樹林裡碰見了你。”

“那時的我真是個混蛋,不是嗎?”羅德勉強扯了扯嘴角,“自我又厭世,我自己都討厭那時候的我自己,我那時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吧?我已經記不清了。”

“事實上,我不認為你有你說的那麼討厭。”布魯斯笑了起來,“隻是看起來粗魯了些,但仍然十分善良,你抓著我跑了很遠。”

遠得似乎逃亡到了一個人類未曾踏足的國度,隻有繪本上的精靈和仙子生活的仙境裡,那裡沒有痛苦,也沒有噩夢,殘酷多舛的命運也被甩得好遠好遠,我們隻是在奔跑,氣喘籲籲、拚儘全力地向前奔跑……

“你給了我足以改變我整個人生的啟迪。”布魯斯站在陽光裡,樹葉斑駁的影子在俊美的臉龐上晃蕩。

羅德有些移不開眼,卻還是強迫自己低下了頭。

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

羅德自己也根本記不清楚了。

他局促地踢了踢地上乾枯的落葉。

“我想把那句話,原封不動地再度交給你。”布魯斯低聲說。

他的聲音真是迷人啊,羅德甚至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你說:‘沒有人能給你幸福,除非你自己去找。’”布魯斯說,“‘命運越是折磨我們,我們就越不能讓它得逞,所有殺我不死的,都隻會讓我強壯。’”

“我還說過那樣的話嗎?”羅德深深吐息,“也許那時候我在讀尼采,不過是在賣弄學識而已。”

“無論是不是。”布魯斯說,“至少現在,我已經不再孤獨,阿爾福雷德,迪克,傑森,提姆,達米安,芭芭拉,史蒂芬妮,卡珊德拉,杜克……還有你。”

羅德頓了頓,緩緩將偏移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布魯斯的嘴唇上。

“還有……我?”

布魯斯向他伸出了手。

“歡迎加入蝙蝠家族,羅德。”

“這裡就是你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