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皇祖母動身去五台山為皇阿瑪誦佛的時日,我們去宮外看看。”玄燁慵懶的靠在檀木做的椅子上閉眼說道,曹寅有點慌了陣腳怔怔的又問了句:“出宮?您的意思。”顯然曹寅都知道自己問的這句話有點多此一舉了,他與這小皇帝一起長大,他倒真聽出來玄燁淡淡話語下的暗喜。
玄燁想笑,笑曹寅的多此一問。不過仍是溫和的回答了句:“自然是朕的意思,我想去找索尼的孫女。”曹寅撓了撓頭會心一笑道:“定然是赫舍裡家的四全姑娘月瑤格格吧?”玄燁挑了挑微微上揚的劍眉啞然失笑:“廢話,難不成我還去找那七八歲的平丫頭啊。”曹寅訕訕而笑,急忙應承了一句:“哎!您是皇上,奴才豈有不從之理 。” 玄燁睜開眼,笑臉盈盈的吩咐道:“得了,彆拍我馬屁了,快去準備吧。”曹寅羞澀的垂下頭謝恩到:“哎!那奴才張羅去了。”
月瑤倚著閨閣中的窗欞安靜的看書,丫鬟甜兒輕挪腳步端著杯茶放到鬆香彌漫的書桌上。她略微的瞟了一下書皮兒上的書名,西遊記幾個大字赫然入目,便暗暗笑著。見月瑤沒有看見自己來,機靈的甜兒嗽了嗽喉唧咕道:“等到那孫猴子西天取經回來,格格的茶早涼了。”月瑤這才適時的合上書,端起杯子飲了一口,問:“現在什麽時辰了?”甜兒趕緊回答了一句:“回格格,未時了。”月瑤微微一笑說:“怪不得,天氣這麽悶熱。”甜兒哭笑不得的說了一句:“格格,彆個達官貴人家的格格小姐們都讀什麼四書啊五經啊,您那、偏偏讀這個專講孫猴子的西遊記。”月瑤搖搖頭回笑道:“我又不是那嬌滴滴的漢人女,不喜歡什麼詩書古訓。”正當二人你一言我二語說的正高興的時候,門外一小廝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顧不上行禮,便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格格,皇上來了。”月瑤尚未出閣,雖說是個滿洲姑娘,但如今八旗少女個個都在提倡學習漢人的禮儀文化,因而不免有點生氣。月瑤蹙了蹙眉,嗔怒的斥責了小廝一聲:“來就來了,乾什麼慌慌張張的?沒規矩。”小廝心裡麵委屈隻得膽怯的辯解道:“格格,我是怕•••••。”“她都不怕,你怕什麼。”三分玩笑七分嚴肅的話語 ,月瑤不用抬頭便知來者定是玄燁。
小廝和甜兒不敢仰視玄燁,隻好倏地跪倒地上行禮道:“奴才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奴才給曹大人請安,曹大人吉祥。”玄燁隻舒展了一下眉目笑言道:“曹寅,你說朕就不能平平靜靜的跟彆人說會話嗎?為何彆人見朕總要三叩九拜的。”月瑤噗嗤而笑,心中暗暗想著:彆人見你三叩九拜,你還不知是為何?真是愛說笑。倒是曹寅,自小便會說些哄玄燁開心的話,此次也不例外的張嘴就來:“因為您是天子啊,他們震懾於您的龍威,自然對您畢恭畢敬了。”月瑤又抿嘴笑了兩聲,玄燁明著用眼神瞟了她一眼,嬉笑著說了句:“我看倒不是他們震懾於我的龍威,而是驚駭於我那雙內雙的鷹眼,所以你看人家格格都不願盯著我的眼睛看。”月瑤淡然一笑回答道:“是也非也,您的鷹眼確實令您增添了幾分威嚴,連眼窩都有幾分深陷,不過您鼻端圓潤臉型柔和,實乃有福之人的標準儀容啊。”“難道是赫舍裡家的姑娘不懂得三常五綱,否則為何見到朕不跪也不拜?”玄燁撇了撇嘴凝視著月瑤的眼睛問,月瑤起身行禮道:“嘎布拉長女赫舍裡氏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玄燁揚嘴一笑,吩咐道:“除了你們格格,你們都平身吧。”甜兒與小廝麵麵相覷,惶恐的從地上爬起來。月瑤淡然一笑也不抬頭,甜兒急急忙搬來了兩張椅子請玄燁與曹寅坐下,小廝識相的捧來了兩杯熱茶待玄燁和曹寅飲下。曹寅不敢造次,待玄燁從小廝手中接過一杯茶,才敢去接另一杯。玄燁微笑著飲了一口饒有興趣的問月瑤道:“方才我問你什麼?”月瑤挪著纖纖細腰向前走一步答:“方才您問臣女是否不懂三常五綱,在您麵前造次。不過您說錯了,臣女並非不懂三常五綱,也並非在您麵前造次。”玄燁自覺有趣又笑著問:“那是為何呀?”月瑤昂起了頭輕啟素唇道:“所謂‘三綱’是指‘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敢問皇上,你我之齡相差無幾,怕是談不上父為子綱這一說吧。至於君為臣綱,請皇上記得我爺爺、我阿瑪、我三叔都是皇上的臣子,但臣女不是您的臣子,至於夫為妻綱嗎,就~~•”曹寅聽出了這對小情人打情罵俏的成分越來越嚴重,隻得咳嗽了兩聲謊稱身子不舒服要離席。甜兒和小廝也對玄燁和月瑤的事情識些眉眼,也假托著有活要忙帶上門兒走出了。
月瑤笑了笑帶著一種俏皮聲問:“怎麼樣,我可以坐了吧?”玄燁想裝作強硬的態度但眼睛掃過月瑤那雙‘清澈如瑤池深潭,明亮如清夜寒星’的眸子便柔聲說道:“你說呢?”月瑤低眉一笑,緩緩的坐到了剛剛曹寅所做的椅子上。
玄燁瞧著月瑤淡然純美的容顏,微微一笑道:“《饒歌》裡麵的上邪怎麼背的?”“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月瑤輕眨著睫毛如斯念著,頭發的玉蘭香陣陣飄揚著沁人心脾,玄燁掠過清暖的微笑附聲道:“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門外的清風吹動著浮柳,月瑤臉已微紅,嬌聲說道:“怕也怕你是天子隻是隨口說說,古語言天子多情,我不信你這輩子隻會愛我一個。今個會對我說這般話,明個你也會對另一個讓你傾心的女子說這般情話。”玄燁略撩了一下衣服,起身走到月瑤麵前逗笑的說道:“難道你真的信那古話麽?瑤兒,這輩子最懂我知我的女子也隻有你一個,我早就下定決心非卿不娶了。你不是說你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嗎?如果此次我平定三藩,我一定帶著你去看那江南美景。”月瑤抿嘴而笑說:“其實去不去江南我真的不在乎,我隻是想和你相守一輩子。”說罷摟著玄燁的腰依偎在玄燁的懷中,玄燁用手輕握住月瑤的手腕柔聲說道:“我聽聞江南知府李通誌昏庸無能,魚肉百姓。所以打算微服出巡體察民情,走之前想來看看你。”“原來如此,看來你也不是有心來看我的。”月瑤掙開玄燁的手扭過身子故作生氣的說,玄燁挑眉一笑說道:“生氣了,你看這是什麽?”月瑤轉過頭,隻見玄燁從手中遞過一隻斷笛,另一隻手也緊握著一隻斷笛說:“這隻笛子就是你我之間的信物,天大地大,隻要它還在。不管我走到哪兒終究會回到你身邊,當這隻笛子合在一起時,就是我娶你的時候。”月瑤接過這隻斷笛頓時無言無語,唯有合起眼簾輕輕說了句:“望君銘記。”玄燁鄭重回答道:“天子無戲言。”
那一年的離彆,繁花盛開,鳥雀歡騰。沒有人預計到此次的離彆究竟是多少遺憾的堆砌,多少歲月的婉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