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又輕哼了一聲,打了個響指,將奈久從愣怔中拉了出來,“但是刺梨醬,比起林安小姐‘詐屍’,你呢路癡又白癡,活到現在,也挺頑強和美好的”。
“·····”。
奈久一點沒有覺得觀月初是在誇她,但為了心情平順,她抽了抽嘴還是接受了,大度的表示原諒。
他們三人來得算遲的,半夜到達酒店,卻又趕了一個大早起床。
她和伊武深司以及觀月初算是老搭檔了,儘管現在合作的少了,三人的行程還是會下意識的合在一起行動。
奈久頂著大黑眼圈從淩晨跟拍到了中午儀式結束,好不容易的在酒店飽餐一頓之後,才深刻感覺到了傳統婚禮的繁瑣。
但比起辛苦和繁瑣,奈久更多的是被滿屋的盛景所震撼。
她看著在傳統文化服飾下的林安,如果說常服下的是玲瓏溫柔,那現在的她,是那般的明亮和動人。
奈久抿唇,拿著手裡的米酒走到了陽台。
篝火和舞蹈,歌聲和宴飲。
雖然沒有煙火,但她們總有辦法,將獨屬於她們民族的浪漫停留在春日夜宴。
山城清幽,而又神秘,就像是林安一樣。
奈久笑,柳前輩何其的幸運,手塚又何其的不幸。
“不,你錯了,奈久”。
主人翁的反駁讓奈久微愣了愣,她微低頭看向靠在旁邊的林安。
她換下了隆重的婚服,隨意的將木拐丟下,坐在陽台的木凳上一點也不客氣的搶過奈久手裡未儘的米酒灌了進去。
“漬!”,不知是否是柳蓮二給她下了禁酒令,她一咽下便滿足的發出聲來,該是很久沒有得逞了,“我就說阿嬸這次釀的米酒最好了!難怪阿姊也不讓我碰”。
看著滿足的憨笑,奈久笑,伸手將一旁的拐杖拾了起來,坐在她旁邊,學著她的樣子,將頭靠在陽台的扶手上。
“林安小姐,你剛才說我錯了?你是指?”,平靜下來,奈久看著天重新發問。
“是呀,咯咯咯咯,你一直都想錯了”,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耳旁的聲音多了一絲嬌憨,比起已經喝了大半瓶的奈久酒意還要重一些。
“其實我們應該是見過的”。
見過的?奈久錯愕,偏頭看她,她卻還是咯吱咯吱的笑,脖頸和臉上的通紅,是黃昏的紅霞。
她並不看她,隻是撅著嘴,又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好一會兒才繼續回答。
“是啊,應該是,高二的時候,不過你在醫院躺著。你手上的疤真的挺嚇人的,但是我還是看出來了,你一點也不想死。”
“我當時就覺得哇,你還挺厲害的,這樣都沒死透,要是我,疼都得疼死”。
“……”
奈久偏頭看著她,睫毛微顫,手卻抓緊了靠坐的扶欄,越住越深。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奈久,木裡奈久呀,手塚冰塊喜歡的人”。
奈久喉頭微動,滑動了半晌,微張著嘴唇,心底的震驚卻讓她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不二周助不知道,網球社不知道,西島音未不知道,青春學園不知道,原來,她知道。
奈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嘴裡米酒的香味已經太久,轉換成了苦味,她抿了抿唇,進屋重新拿了一小罐米酒,揭掉皮筋紅布,滑入喉間,滋潤心田。
“你怎麼知道?”
“因為手塚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拒絕了我”。
她笑著問出口,語氣已經恢複了輕鬆,休閒的喝著酒,但下一秒卻又是被林安的話嗆到了。
“···咳咳?”奈久直起身,臉被漲的通紅,等緩解下來之後才又重新看向林安。
林安還是笑眯眯的,捏著袖子胡亂在奈久嘴角擦了擦,又順手將奈久手裡新開的酒奪下,美滋滋的喝起來。
“·····”
奈久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對林安的濾鏡好像破碎了一些。
林安明顯沒有察覺到奈久眼神的變化,隻是滿足口腹之欲之後才又慢悠悠的碎碎念。
“是啊,他太蠢了,雖然我那個時候像個營養不良的男孩,但內裡的靈魂是很有趣的,真沒眼光”。
“·····”
“不過,我也沒多喜歡他,幸好你接盤了,不然那種不會說話的蠢冰山真的沒人要”
“·····”
奈久無語,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林安,她不是接盤·····
“不過,就是這樣我才可以認識蓮二”,說到這裡,林安的話頓了頓,仰頭看向無垠的夜空,尾音溫柔,嘴角勾起,有無儘的話語沒有辦法說儘。
“蓮二啊······”,她伸手探向空中,像是在撫摸什麼,奈久忙伸手接過快要垂直而下的酒瓶,卻又聽她的聲音軟軟的,“我好喜歡你”。
奈久眼神凝了凝,看著她,輕笑了一下,將酒瓶的剩餘一飲而儘,然後頭靠著護欄,順著她的視線轉向夜空。
耳邊是篝火和歌聲,眼前彎月和發光的碎石,山間清風晃動樹枝,黑發輕舞,好想要人生就隻停留在這一刻。
奈久睜眼,她突然明白林佳為何不願意見林家人,也明白她為什麼不願意來青城了,應該是和她一樣,怕不想離開了。
就像是感情一樣,遇到了,如何能夠輕易放棄。
“其實,是小姑姑不願意見我是不是?”
夜寒風涼,已經成年了很久的小姑娘還是身體弱,帶著濃重的酒氣一點也不認生的將頭靠在奈久身上。
奈久看著胸前的腦袋,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小姑姑是誰。
她眸子動了動,林佳的事情奈久向來不多嘴,了解的不算多,但也絕不會少。
她和林安不一樣,生在日本,長在日本,她帶著逝世母親的怨恨長大,帶著奈久和木裡爺爺的責任繼續活下來。
但青城林佳的身份,她應該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奈久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手指拍了拍林安的臂膀,觸感卻是冰涼。她愣了一下,又將手放在她的額角,又是醉意的滾燙。
她歎了口氣,認命的將人扶了起來,然後安放在背上,臨走不忘伸手在牆角拿起她的拐杖,關上陽台窗門,沿著木質方格的民宿走去。
“我知道了,是小姑姑”。
“她讓我重生,她讓我珍惜,但是為什麼,她不願意回來”。
“不管怎麼樣,我們會想辦法的,我們也隻是希望,她回家”。
奈久抿唇,心底卻是極大的顫動。
她聽不太明白林安話裡的意思,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她的失落,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民宿的燭火像是閃動的明月。
奈久笑,一步一步的朝著那方月光走去。
“我在,就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