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災火 早春心甚暖,亦感餘冬寒……(1 / 2)

幕末浮華錄 阿壹的貓 4558 字 10個月前

日升東岸。彼方的浮華漸漸淡去,月色退席,餘輝撩起天邊輕薄的睡簾,驚起了山間湖岸水麵的浮遊,振翅之間,有點滴漣漪綻開,輕微的聲響,細致的微波,宛如與世隔絕。

小靜蹲在榻榻米上,透著窗戶望向遠方,一直望著,仿佛時間於此止步一般。頭一陣昏眩,她微微歎了口氣,拿起矮桌上的茶碗,盯著茶水發呆,忽然,陶瓷破碎的聲音讓全身猝然震顫。

是時,阿蘭拉開的屋子的門閂。

“怎麼了?你最近你總是打破東西。”阿蘭俯下身體幫小靜收拾,習慣性地給她腳上的傷上藥包紮,一邊還靜靜等待著她回答方才的問題。

阿蘭將碎片暫且隔在矮桌上,麵對著我坐正,“你在想什麼?”

一時間,我似乎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乾等著整個和室充斥著尷尬的空氣。

最近,她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並且一天比一天強烈。

“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小靜皺了皺眉。

“要去哪裡,想好了嗎?”她的聲音很低,彼此都沒有麵對對方的視線,各自藏著另一番心思。這樣的逐客令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我會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回來。”這句話說得似乎要與阿蘭斷絕關係,但此時此刻小靜沒有辦法不先與這個女人做個乾脆的了斷。

旋時,她從榻榻米上站起身,裙衣窸窣。她走到床邊,溫和的晨光撒在細致的輪廓上,卻看不出女人溫暖的微笑。

“你終究還是要走了呀……”

有很多事情,你百般想去完成它,而一旦它完工,你會立刻變得空虛。有很多人,你屢次打算離開他,而他一旦消失,你會馬上被寂寞所包圍。習慣是一種可怕的病,因為太習慣,人會變得即使生活一成不變也毫無所謂,那個女人的溫柔,她太過習慣,而自己的百般依賴,恐怕也已成了對方的習慣。

“我給你換個茶碗吧……”

那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那之後,阿蘭再也沒出現在她的房門口。

紙門合上的一瞬間,小靜的腦海中浮現了幾天前的事,雖然她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再記起那晚的經曆。

三月。夜已深。

小靜的房間地處偏僻,此時除了阿蘭絕不會有人打擾,然而,意外的,她看到一個身影悄悄走過,輕輕拉開門閂,方看到一身碎花裝的女人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往後院走去。

她把著燈,一步一頓慢慢地走,時不時還往四周探了探,活脫一副賊樣。

(那個女人,不就是和音嗎……?)

有多久沒見過這個女人了?不如說,這個女子行蹤不定,很難把握她的活動行蹤。而剛才她一路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讓人看起來甚是好笑又可疑。

小靜往暗處望了望,橫下心跟了過去。

那是一條從未走過的道路,在島原一隅卻又極其陌生,徑直走到一個地獄般黑暗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已經完全沒法形容這漆黑給人帶來的恐懼感。

旋時,“吱嘎”一聲,線索般的聲音,循聲找去,一個矮木屋中透著昏暗的燈光。從來沒有聽說過島原還有這樣一個地方,沒有醉酒的歡笑,也沒有燈紅人跡。

“……”和音的聲音,沒辦法辨出她在說些什麼。

她走進一看,卻見和音跟前,一個頭披著粉色褂衣的女子背對著她席地而坐,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原來你還沒有被餓死呀……”異於往常的舉止,但口氣還是和音版的。小靜暗自哼哼著,漸漸揣摩起那個女人與和音的關係,還有那句“還沒餓死”又是什麼意思。

久久,女人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從外褂中伸出來,碰了碰暗紅色的漆碗,纖細的小指指甲上塗著墨黑色的染料,這樣的顏色配如此白皙的玉手甚是怪異。

“啪……”

忽然間,和音狠狠跺了一腳,隨即把漆碗踢在牆邊發出沉鬱的碰撞聲,茶水撒了一地,沾濕了和音的白襪,登時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彆以為自己是從江戶來的就自命清高!你也隻不過是個被遺棄在棺材墓裡的可憐鬼而已!”和音似乎很激動,她是一個高傲的女人,卻沒料會碰到比自己更桀驁不馴的人。

一番恐嚇一番嘲諷之後,女人依然沒有一點想要發話的態勢,纖細的手指靜止在半空,卻又並未顯得不自然。

“呃……”見對方毫無反應,和音更有些怒不可遏。她抬起手,狠狠給了那女兒一個耳光,這著實讓小靜嚇了一大跳。

頓時“啪啪”的幾聲,這個聲響並不大,卻足以讓屋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小靜轉身,看到腳下被踩斷的乾枝條,背上猛竄冷汗。

“啊……”和音立刻轉身望向門口,露出慌張之色,神經繃直遠遠超出了正常警惕線,“誰?”

仿佛是在上演間諜戰一般,而此時的小靜卻根本沒辦法入戲。和音把著燈盞靠近,她正要逃跑時,任何人都沒有預料到那個原本絲毫不動的女人頓然奔過來揪住和音的頭發死命拽。

“呀,你這女人!”場麵霎時混亂起來,女人死死抓著和音的頭發,兩個人扭倒在地上誰也不肯放手。霎時女子頭上的外褂在那一刻滑落,一頭白色的頭發散落在女人肩膀上,小靜呆住了,整個人傻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移步。

啪……

被和音失手放開的燈盞上摔在地上,火苗以迅雷之勢在木製地板上蔓延開來,很快,兩人周圍火光一片。

“呀……來人呀……”她本能地發出驚叫。然而,那個女人卻依然死死揪住手中的頭發,一言不發,就像一個啞巴,或者說,她就是一個啞巴。

救人如救火,管她是敵是友,是條命就得救。小靜找到附近的一個水缸,脫下短外褂浸濕,披著它衝進屋子,那個時候,火光已經足夠把天空照亮,相信再過不久就會有人過來幫忙滅火了,但此時眼前倒在地上纏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她們移到戶外。

屋裡已經煙氣四溢,兩人本已難以順暢的呼吸,那女子卻仿佛要將和音置於死地一般死活不鬆手。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和音拾起手邊的石子重重打在女子的頭上,掙脫開後便立刻將小靜一腳踹在地上。

“你來得可真是這個時候,你就和這個不識趣的女人一起去死吧!”

女人的恐怖就在於此吧。前一秒還不把你放在眼裡,專心致誌對付眼前的敵人,下一秒就要置你於死地。翻臉比翻書還快。

“好痛……”小靜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卻發現左腳踝在跌倒的時候扭傷了,甚疼甚疼。白發女人倒在屋子裡緩緩挪動著身體像是傷的不輕。